不得不说,麦苗真是庄稼中的另类。万物凋零,它哗一下铺展如此动人的情节。我们的情绪,就这样被感染了。
此时,北风还未肆虐,大雪还未飘飞,麦苗就贴地摇曳,像水,像韭菜,像刚刚生出的一缕云气。
视野里有绿麦子,这个冬天就是鲜活的。
风中的绿麦苗,眼下是柔嫩的,纤弱的,随风起伏的。但你很难想象,一场大北风,一场雨夹雪,会给它带来怎样的历练。那时节,它们东倒西歪,乱七八糟,全部脸朝地趴在地上,俨然一副放弃的姿态。
但,如果能撩开地表看看,你定会大吃一惊。这是一个地下的江湖啊!千万须根,抓牢土层,向深处去,向四处去,携手游窜,结成联盟,试探着,探索着,站稳了深处的江山。
这是麦子的秘密吧。谁的成功,不需要暗处发力、时刻做功呢?
北风么,是它携手的诤友;冰雪么,是它选定的知己。秋生冬长,春秀夏实,跟季节反着来,它们是一群孤独来去的斗士。
它们因此成为五谷之贵。
当一场肥雪倒下来,麦子,卧成了雪的心腹、底细和知己。雪软,雪硬,雪松,雪密,最清楚的,莫过于麦苗了。
瑞雪兆丰年,其实,是对麦子最朴素真挚的祝福。可不是吗?“今年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那“被”是冰雪质地。那馒头,还用说吗?没有冰雪,就没麦的成就;没麦,就没馒头、烙饼、饺子、面条,就没小康、热炕、宴席、喜庆的嫁娶。
没有麦,就没有大好人间的种种福气。
麦子不管人间事,它只管抓紧光阴来成就自己。
这样的生命真过瘾、真浓烈。
冬小麦的冬天,是熬煎?是忍耐?是修行?是享受?是,又不全是。那默默的坚守,是生命必经的一段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