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井峪这条街巷住了近二十年,街巷的市井生活有过红火热闹,也有过寂静萧条,但始终不寂寞。两边的商铺多为饭店、烟酒店、便利店、药店、口腔科、杂货铺、诊所、盲人按摩、宠物店、汽车修理……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饭店是我关注比较多的。早年有家三晋饭庄,开在我们家属楼旁边,生意火爆得很,单位的客饭、同事结婚的婚饭经常安排在这里。饭庄有道名菜:山西过油肉,做得很地道,而且多年不涨价,成为食客的首选。前几年这家饭店搬走了,这是街巷里最大也最体面的馆子。
其他的基本上是些小饭馆,小本生意,小打小闹。安徽肥肠面馆,经营了多年,一间房子,依然还在。经营雁北风味的野菜饺子馆,也不错,自三晋饭庄搬走之后,是我光顾较多的地方,有需要请的客就安排在这里。这家餐馆的羊杂特别好,体现了地道的雁北特色,属于招牌菜。还有一家烙饼拌汤店,非常家常,做的拌汤蛋花均匀,色彩也好,烙饼也酥也香,是我喜欢去的地方。每次一小份拌汤,三块钱烙饼,再加一碟小菜,吃得很舒服,还实惠,可惜今年年初关门了。烙饼拌汤店,在太原很多,早年我来太原看到这样的饭店很是吃惊,怎么还有专门卖烙饼拌汤的饭店,尤其是拌汤,每个家庭都会做,当作招牌开店经营,不理解。后来,不但理解了,还成为必要之选。
烙饼拌汤店旁是成都小吃,去年倒闭后,被做水果生意的接手,热闹了几天便偃旗息鼓。这条街巷有两家卖水果的,离得不远,斜对过,对面那家现在还在。
麦子油泼面,门面稍微大一点,陕西风味,宽条子面,辣椒烧得香,几片猪肉,红油刺啦一浇,拌一拌,吃起来筋道。后来嫌面积小,不够用,搬到重机那边,我专门追过去吃了一次,果然,场面大,人气旺。看来,这家老板是有底气的。
印象不太好的是一家经营扯面肉夹饼的,扯面就一两根,全是汤,卖得很贵,肯定吃不饱,必须再买肉夹饼,至少两个才行。每次吃完出来,心里唠叨着再也不来了,过些日子,想起那肉夹饼,嚼起来满口流香的感觉,还是又去了。
前两年,忽然冒出一家东北特色的炖锅店,上下两层,大红大绿。桌上蹲一口大铁锅,锅底有排骨的、鸡块的,配菜由你点,菌类居多,最后一锅烩。我还办了卡,吃过两次。
宣传和推广做得最好的要数街巷西口的火锅店,饭店装修红红火火,服务员每天早上上班后,先在门口接受店长训话,然后做操,音乐声很大,吸引着过往的行人。每次路过看到食客不少,一人一锅的那种,却没有进去的欲望。
街巷除了饭店多,下来就数药店了。记得有几年,哪家店铺不好经营,接手的都是药店,一家接一家。几百米长的街巷药店有好几家,有的还紧挨着,门口挂上喇叭,每天叫唤着什么优惠,买一送一,似乎把药品当食品销售。
口腔专业出现在街巷是近年来的事,最近又有一家装修好了,很漂亮。口腔主要是种牙、修牙、补牙、洗牙等,它不叫牙科,很是奇妙。牙医自古以来很吃香,人只要活着,就得吃饭,吃饭离不开牙,牙对人来说十分重要。我没有拔过牙,没有镶过牙,也没有种过牙,不能保证今后不会,看到这些口腔门店,还是觉得很温馨。
傍晚时分,小商小贩陆续出现在街巷。卖水果的、卖饼子的。卖水果的把水果摆放到厢车上,然后打开录制好的喇叭开始循环播放:可甜了,可甜了。卖饼子的,手推车,棉垫捂着车体,也是小喇叭循环播放:油酥饼、芝麻饼……有时候到点没听见叫卖声还有些不适应,心里嘀咕,怎么今天不见呢?
夏日的夜晚,出门溜腿,也给眼睛放假——看了一天的电脑和手机,眼睛已经模糊不清了——结果没给眼睛足够的休息反而格外地忙碌。街巷的烧烤店生意异常火爆,路灯下,影影绰绰,人声嘈杂。小四方桌、马扎、烤串、啤酒。烧烤炉子浓烟弥漫四散,街上无处不散发着羊肉和孜然的混合味道。烟火缭绕中,食客单衣单衫,目光专注,啤酒撸串,格外浪漫。把服务员忙碌的,一会儿闪在这个桌旁,一会儿又飘在那个桌旁。也有不吃烧烤的,专吃从河沟里捞出的虾,一大盆红艳艳的,享用者多为女性,戴上一次性手套,张着血盆大口吸溜,全然不顾旁观者如我等的眼光。
今年淄博烧烤火了后,我们街上原来生意不太好做的饭店,基本都改烧烤了。烙饼拌汤店、卖水果的都改烧烤了。难道人们的口味改变得这么快吗?仔细想,不是人们喜欢烧烤,喜欢的是这份放松和自在的感觉。有家东北烧烤店,竟然通宵营业,清晨我散步路过时,服务员才收拾摊子呢。一问,说顾客刚走。
街巷有一所学校,文化气息一下子得到了提升。孩子们身着校服,从身边走过带着一阵风。晚自习教室的灯光透过玻璃照到街边的行树上,绿色更显得深沉。放学后,孩子们从停车棚推出自行车,长腿一撩,跟同伴打个招呼,倏然便消失在街巷深处。
街巷东头有一家婚礼酒店,由体育馆改造而成。每到双休日门口的拱门最多时达五个之多,锣鼓队一拨接一拨地敲,不能说不火爆。行走在街巷里,不管这些婚礼和自己有没有关系,只要那阵阵的锣鼓声响起,每个人的心情都会变得明艳和疏朗。
街巷不仅仅有这些和人们的生活紧密相连的营生,还有专为闲人提供的下棋打牌的处所,除了刮风下雨外,总有一伙人凑在并不宽畅的场地,叽叽喳喳,指手画脚,你不火他不恼,打发时间是最终目的。
最感动的还要数早上六点钟出现在街巷东口路边卖煎饼果子的两口子。我每天早上六点左右到公园健走,路过卖煎饼果子的地方时,总会对那个位置多瞅几眼。有时候摊位摆出来了,有时候还没出来,恰好碰上男子撅着屁股推着体积较大的车子从旁边小区出来,车轱辘碾轧路面发出轰隆隆的声音。男子很谨慎,车上放着鸡蛋,生怕被颠破了。我每次看到他们都会想,这么年轻仅靠早上顶多三小时卖煎饼果子,能维持了一家人生活吗?
街巷居住的大部分是附近大厂的职工,计划经济时代,旱涝保收,眼红了很多人。此一时彼一时,厂子转产,职工下岗,旧楼拆了好几年了。我作为街巷的一分子,希望那片拆迁的空地早日竖起高楼,使那些漂泊在外的原住民早日回归街巷,享受这里的烟火气。
街巷不寂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