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时期的有声读物——在楼上,半亩水稻和太湖石。我的故事终究不成其故事。药瓶里,一千个人戴着同样的面具,笑着,红窗帘飘起,很快,又回到原先位置。祖母在外面削着莴苣,手绿了。莴苣的味道,新鲜的味道,像癞蛤蟆从大石板下软扁扁地跳出,嘭地胀开。那是世界。一个世界,一只癞蛤蟆。我一点也不怕癞蛤蟆,祖母说,它的毒液飙到眼里,眼就瞎了。这将是另外的世界,真正遥远的世界。现在,最遥远的莫过于天井——现在扔满垃圾:土膏、草本、邻居、瓦盆、锡箔、狼藉、石臼、炊烟、茜裙、青袂、城门、布鞋、黑猫、芦根、蝴蝶、母鸡、蜗牛、蜈蚣、咸鱼、麻雀、蜻蜓、蚊子、纺车、男人、板凳、燕子、榾柮、井阑、绳子、凉水、铅皮,一般天井里总会有一口井,井是一只又一只玻璃瓶;一般天井里总会有一口井,粗壮的井阑、绳子、凉水、铅皮。纵横如故。杯盘狼藉。
初春,小草从砖缝里跌了出来,看看没什么好玩,拍拍屁股跑了。接下来就是夏天。有什么值得书写的?想到这里,我在雕花绦环板上覆盖一张白纸,用铅笔涂抹,她黑着脸出现,不到江湖恰五年,视觉印象,手在打了蜡的木板上的反射,我很清楚音乐和文学形式之间有许多并行的东西,可耳朵和脑子拒绝合作,让祖母担心,也就是说我在童年常常拒绝与祖母合作,在斗兽棋的棋盘上找到逛动物园的乐趣,确立了自信。我们不是用文字来思维的而是用文字的影子来思维的,狐皮落下,变成雪白的老虎,我用意象思维,月亮,苏州,青春的梦,老年的梦。
我是即兴的,在我此刻的药瓶里,有三种被我抽空的成分:宋朝,固执己见和追击,时间之战。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同样的日期,同样的工作,我能够知道什么?我又能够知道什么?即使体温有声。你是个悄悄跟在蝴蝶后面逮捕蜻蜓的人吗?如果这样,我的笑会不会惊动它们?祖母在外面削着莴苣,过一会儿,她要把莴苣先切成片,再改成丝,撒盐、暴腌、滗水、凉拌。刀绿了,要盯着看才能看见,天井里的莴苣叶作为被扔掉的部分纵横如故,莴苣叶纵横如故,在井边,一般天井里总会有一口井,绳子、凉水、铅皮,他俩站在绳子两头拔河,发大水了。
井是一只又一只深埋地下的玻璃瓶,装着听话的孩子。既然深埋地下,也会装不听话的孩子。这说的是井。也可以用来说天井,一般人家里总会有一个天井,天井是一只又一只深埋地下的玻璃瓶,装着听话的孩子,既然深埋地下,也会装不听话的孩子,既然深埋地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