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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行于《月仪帖》

周向琴

  交稿即日,便下起了雪。真是场快雪,如那李白诗:“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的势态漫天飞舞而来。傍晚时分,目及之处皆是一片白茫茫。

  那些日子,天天和十三届书法国展作品较真。不知咋的,只要是写正式作品,我就会缩手缩脚,笔下文字也随之局促不安,神采欠佳,意趣不足,全不及平时。搞得整个人有点力倦神疲。前些时日就决定交稿后给自己放个小假,到了真正消闲下来感觉又有点不太适应,转来转去又回到了书房。

  置于书桌右手边的烛炉,替代了往日的砚台,炉上暖一壶喜欢的玫瑰花茶,点支沉香,烛光的温暖伴着淡淡的香气瞬间把我带进了一个静谧而富足的境界。随手翻开纸页微卷满是墨痕的索靖《月仪帖》。

  选择学习《月仪帖》我是用心的,犹如年少时选择伴侣。初心确定,就准备好是相伴一生的。西晋名将索靖的《月仪帖》又称《月仪章》,是索靖与夫人之间的按月令书信,已遗失四五六月三篇,现留存的其他月份共有汉字1120字。

  初学之时,我就被《月仪帖》的文本内容深深地吸引。在这每一丛鲜活的文字里,都可以读出万千奇妙以及人间那至深真情。我估计索大将军做梦都不会想到,他与夫人的窃窃私语,能在千年之后成为章草的经典名帖,令多少人陶醉在缱绻情深的文字里苦苦临学。

  仔细读帖,你便体会到,唐代张怀瓘评其书曰:“幼安(索靖的字)善章草,书出于韦诞,峻险过之,有若山形中裂,水势悬流,雪岭孤松,冰河危石,其坚劲则古今不逮”。极尽描述仍有一种难以言说之美。

  翻开索大将军的简历,实实厉害:著名书法家、征西大将军、雁门太守、驸马都尉,贤良方正且精通谶纬之学,而且学识广博著述颇丰,再加上高大帅气相貌英俊,出身世代官宦。然而,如此超凡出众的他竟没有半点肆意与羁傲的脾性。可谓占尽世间物华,而又不失真淳,着实令人敬仰。

  是时,更深夜静,我安坐于雪窗前,遥想着在那雪虐风饕的边塞之地,与贤妻爱子分隔逾年的索大将军,正跽坐几案边,三指执管,跳动的灯花伴着那份无尽牵挂寄墨于素笺之上:山川路限,不能翻飞。登彼崇丘,逍遥长望。延伫莫及,翘翘延领。不胜思积,思兴感物。随之,泣以流坠,掩面搁笔……

  我感受到了生命的丰满。

  把帖读懂了,被帖感动了,人与帖融为一体了,在不断的梳理爬抉中找到了自己最喜欢的风景,你便感到章法、墨法、留白、疏密、阴阳、气息、形式,什么字眼等等,通通都是后人的自作多情了。你只要沉浸在这情感饱满的文字里,揣摩想象着作者的心态,仿佛感受到了他灵魂的悸动,用力与他的脉动同频,然后遵循着他的法度,随心随性尽情而书才有可能创造出审美的自由。

  此刻,我又若有所思,这写着写着,最终,谁不是在书写着那个真实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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