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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之光

碧 落

  隐士老莱子竟然应承了楚王去做官。太太打柴回来,见门外车辙纷杂,知道丈夫心动了。

  “你答应了吗?”

  “我答应了。”

  “我听说,可食以酒肉者,可随而鞭捶;能授你官禄者,就能轻易砍你的头。太太我不能为人所制者。”扔下草筐就离家出走了。

  草筐是老莱子的主要副业,楚王来时他正在编筐。

  三观不合,那你的一切,我都不要了。

  老莱子清醒了,去追太太,家里一切也不要了。家嘛,也就是蓬蒿屋顶芦苇墙,草席树枝床。

  从山之下远远走到江之南。

  “鸟兽之毛可绩而衣,它们吃剩下的就足够咱俩吃了。”太太说。

  就停下流浪的步伐,住下来了。住下去了。

  另一位楚王派人来请另一位隐士陆通去做官,带着钱财车马。陆通笑而不应。

  陆太太赶集回来,见门外车辙纷杂,问咋回事。

  陆通不知是开玩笑还是故意考验,骗太太说自己答应去做官,富贵人所欲嘛。

  太太长篇大论地把陆通教训了一番,最后说:“你不答应国君是不忠,答应了又不去是不义。走吧咱们。”

  于是男的背上锅碗瓢盆,女的背上纺车针线,远遁了。

  他们游诸名山,食桂栌实,服黄菁子,寿数百年,俗传为仙。

  陆通就是在《论语》和《庄子》里那个过孔门踏歌曰“凤兮凤兮”的楚狂接舆。刘向在《列仙传》里用62个字介绍陆通,在《列女传》里给陆太太做了千字小传。

  又一位楚王重金请又一位隐士陈仲子出相。

  陈仲子夫妇俩靠砍麻织鞋为生,饥荒时几乎饿死。看着使者和百金,陈仲子进屋问太太意下如何。

  太太认为,左琴右书,乐在其中。以容膝之安、一肉之味而怀楚国之忧,乱世多害,恐不保命。

  于是两口子谢绝了使者,远走他乡,替人浇菜园为生。

  陈仲子大有学问,陈太太也是饱读诗书的。她的话用的是《韩诗外传》原典。后来陶渊明赞二人“至矣於陵,养气浩然,蔑彼结驷,甘此灌园”,又有“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句。再后来李清照用了“易安”为号。

  梁生与孟女都是单身,提亲者都很多。但两人一个不娶,一个不嫁。

  女的说,只有像梁伯鸾那样品德高尚的男人我才嫁。男的听说后就郑重娶了她。

  新娘虽丑,入门来还是精心打扮了的。她家境不差,备得起华服美饰。

  但新郎七天没理她。说:我要的是一个愿意穿粗布衣、能与我深山偕隐的夫人,涂脂抹粉穿丝绸的哪是我所愿?

  新娘说:我是试你呢。我自有隐居之服。

  乃更为椎髻布衣,操作而前。日后二人隐居山中,耕织应多是女方执事,却不妨诗书自娱,琴瑟相和,举案齐眉。

  她确是他的光。他为她取名“光”,字“德矅”。梁鸿孟光从此名耀千秋。后来他作《五噫歌》得罪皇帝逃跑,改名易姓,自称“运期耀”,字“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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