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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烟缸

昊 然

  父亲喜欢抽烟,经常摆在茶几上的是一只旧的松鼠烟缸。我曾给他买过好些造型新颖、材质亦佳的烟缸,却不知为何他对这只旧烟缸情有独钟。

  这只烟缸是上世纪70年代灵石县南关陶瓷厂生产的,是当时在该厂工作的表兄送给父亲的。那时我尚年幼,对陶瓷工艺一窍不通,倒是觉得它十分可爱。烟缸通体为棕色,一只两手正抱着食物咀嚼的小松鼠坐在烟缸边上,尾巴自然翘起,形象栩栩如生。松鼠在家乡太岳山区是常见的小动物,经常出没于林间草丛,俗称“毛犵狸”。设计者把这众人喜欢的小生灵与家庭日常用品烟缸融为一体,构思确实很奇妙。

  一次表兄来我家时,我无意中谈及烟缸。表兄讲,这种陶器先由设计师设计出图样,再做出模型,之后注浆、上釉,最后入窑经高温烧制,出窑后即为成品。他们厂生产的这种陶器在广交会上一炮打响,订货者络绎不绝。

  这时,父亲插话了:“到底是力群设计的,出手不凡,独树一帜,精品啊!”我一头雾水,惊诧地问:“力群是谁?”

  “力群是咱灵石走出去的大画家、老革命,参加过延安文艺座谈会,我在仁义中学教书时力群去过学校,平易近人,谈笑风生,没有一点大艺术家的派头……”平日不苟言笑的父亲显得话多了起来。

  从此,力群这个名字便深深地镌刻在了我的心灵深处。

  参加工作后,特别是调到县委通讯组从事新闻报道后,开始逐渐对力群先生的革命经历和艺术生涯有所了解,也逐渐喜欢上了他的版画作品,真切地感受到他是当之无愧的艺术大师,他的作品犹如“刻在木板上的抒情诗”,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同时,我也非常喜欢先生写的散文,《马兰花》《我的乐园》《老槐》《官道的故事》《儿时的灯影戏》……一篇篇情景交融、感情真挚、洋溢着旺盛生命活力的文章,读来是那么自然流畅,亲切感人,如同仁义河水那样清澈透明,甜美润脾,使人不忍释卷。由此,我也就越来越懂得了父亲对那只松鼠烟缸情有独钟的缘故。

  松鼠烟缸伴随着父亲度过了20多个春秋。父母相继病逝后,我们兄妹在整理遗物时,这只松鼠烟缸连同几件家具一并送给亲戚了。之后每每想起,就会感到懊悔。

  后来,根据组织安排,我从县里调到南关镇任职,曾特意去陶瓷厂寻觅当年生产的同款松鼠烟缸,年轻的厂长陪我在仓库里找了又找,终无所获。

  力群先生仙逝后,我有几次夜里梦见那只松鼠烟缸。醒来后想,不知那只松鼠烟缸如今下落如何,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艺术品的来历和它背后的故事。

  清晨再次捧读《力群文集》,里面收录有一幅题为《林间》的版画作品,画面上活泼可爱的小松鼠正穿行在密密的丛林里。掩卷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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