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名臣曾国藩,不但是政治家、军事家,同时也是古文大家。他一生不但读书刻苦,而且能学以致用。在《曾国藩日记类钞》中,谈读书的文字不少,而且颇见心得。“舆中读《上林赋》千余言,略能成诵。少时所深以为难者,老年乃颇能之!非聪明进于昔时,乃由稍知其节奏气势,与用意之所在,故略记之。”“汉魏人作赋,一贵训诂精确;一贵声调铿锵。”“温韩(愈)文数篇,若有所得。古人之不可及,全在行气如列子之御风,不在义理字句间也。”
魏晋文士常聚会“清谈”,但如果某人这些日子读书不勤,话语就会重复而无新鲜感。“王恭有清辞简旨,能叙说,而读书少,颇有重出。”
读书少是人生之一忌,而读死书不能灵活运用亦为一忌。
桓玄与大家出去射箭。有刘参军和周参军两人参加“朋赌”(两人合伙比射,谓之朋赌),刘参军对周参军说:“你这一箭再射不中靶子,我要鞭打你。”周问:“我怎么要挨你的鞭子?”刘说:“伯禽那样高贵的人尚且免不了被鞭打,何况是你!”周听了没有一点不高兴的神情。桓玄对身边的庾鸿说:“刘参军宜停读书,周参军宜勤学问。”(《世说新语·排调第二十五》)
刘参军滥引古书,把《礼记》中伯禽挨鞭打的典故胡乱使用,把自己与周参军的关系比附成父子。而周参军因读书少,更不知典故的来由。所以桓玄说刘参军要停止读书,思考如何把书读懂、读活;而周参军则要勤奋读书,以明此中义理。
读书不但要立志坚忍,朝夕不辍,同时有疑惑不懂之处,要虚心向高人、贤人请教,以便得到解答和启悟。
“殷中军(殷浩)被废(撤官而成庶人),徙东阳,大读佛经,皆精解。唯至‘事数’处不解。遇见一道人,问所签,便释然。”(《世说新语·文学第四》)
殷浩研读佛经,大多能理解透彻。对于不懂的“事数”作了标记,遇到一个很有学问的道人,便虚心请教,于是得到了解答。
听内行人讲书,也是读书的一种方法。
刘惔与桓温一起去听人讲《礼记》。桓温听了一阵,说:“时而说到我内心深处,便觉离最高境界不远了。”刘惔说:“还没到最高境界,你这不过是金华殿上说的话。”原文为:“此未关至极,自是金华殿之语。”(《世说新语·言语第二》)金华殿是皇上听学者讲《尚书》《论语》的地方,难免有言不由衷处。刘惔借机讥讽桓温:你也是此类人。
识字不多、文化程度不高的人,也可以通过听书来增长见识。
“石勒不知书,使人读《汉书》。闻郦食其(汉刘邦的谋士)劝立六国后,刻印将授之,大惊曰:‘此法当失,云何得遂有天下?’至留侯(张良)谏,乃曰:‘赖有此耳。’”(《世说新语·识鉴第七》)
《晋纪》中说:石勒手不能书,目不识字,每于军中令人诵读,听之,皆解其意。他听到郦食其劝刘邦立六国的后裔,马上惊呼这是个错误的办法,今后将怎么一统天下;听到张良谏劝而止,他又十分欣赏、赞同。可见石勒不但勤于学习,还很善于思考。
石勒为匈奴后裔,雄勇好骑射,久历沙场,还是十六国时期后赵的建立者。他听史书而有颖悟,与他一生的历练有关。
清代张潮说:“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皆以阅历之浅深,为所得之浅深耳。”(《幽梦影》)这是张潮及历代贤人贯穿一生的读书体会,是令人深思的至理名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