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佛门圣地五台山。如果在一个雨天,邀约三五好友,禅房品茗,直抒胸臆,听雨声敲打屋檐,看楼台烟雨中的红墙青瓦,感受一份宁静清幽,该是人生一大乐事。如果是几十年未见的朋友,在此相会,那就价值连城了。再如果是几十年前就曾经仰慕,却机缘巧合在五台山相遇,这更是难得的缘分!尽管“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我依然视之为大喜,因为这一切都让我遇上了。
时光倒回,上世纪80年代初,我是一名国有企业的职工,下班之后我像一个灵魂无处归放的“游吟诗人”,驻足于书店、影院、邮局、集贸市场……年少不知愁滋味,躁动着不安分的青春,不时地购买各种书籍和报刊杂志拓宽视野。自费订阅《中国青年报》,在我们穷乡僻壤也属于新鲜事。苦于父母经常数落我不务正业,索性我就少回家,在街市瞎转悠。
有一天,我买了一份《山东青年》杂志。翻阅时发现,该期刊选载了几位山东大学中文系毕业生的留言,其中一位叫王言彬的同学写道:“我从田埂走来……路的尽头是海,因为我是冬泳队员。”诗情画意的文字,空谷幽兰的意境。作为同龄人,我羡慕这些“天之骄子”,可以随心所欲地给自己画像,从容自信地编织自己的未来,我渴望成为他们中的一分子。于是,记住了寥寥数语的美文,也记住了这个颇有文气的名字。
十几年时光荏苒,我的生活发生了诸多变化,这篇短文却如同一束清澈的白月光般难忘。后来我也考上了大学,也曾留下自己的毕业感言,虽然比同龄人晚了几年。毕业后分配到一家报社工作,职业使然,每天翻阅全国报刊杂志,我发现新华社有一名记者叫王言彬。这勾起了我的记忆,但当时未曾深想,同名同姓的人很多,哪有这么巧?生活就这样循规蹈矩地进行着,报纸上有王言彬的文字我就浏览一下,读来很亲切。
然而,时隔不久,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有一天,新华社的王言彬先生竟然光临寒舍。他中等身材,戴一副眼镜,文静儒雅。原来,他爱人和我爱人同属山西大学姚奠中先生的研究生,此次,言彬先生携夫人前来太原出差,公干之余,同门叙旧。初次见面,碍于情面,我不好意思盘问他,是否山东大学毕业的王言彬。
三十个春秋瞬间即逝,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生命轨迹运行着,我们都经历了许多往事,许多人、许多事在记忆中淡漠。岁月凋零沧海桑田,年轻时的理想抱负有的变为现实,有的弃于风里,当初青涩少年最终两鬓斑白,留下一脸沧桑。
上个月,为纪念毕业35周年,我妻子这一届姚门弟子重返山大校园,有王言彬、王一娟夫妇,孙业森、马银华夫妇,我和妻子。拜谒师友后,三家人共游佛教圣地五台山。八月的佛教圣地青翠欲滴,游人如织,但不巧的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变成大雨,景点封闭,游客只能呆在房间休息。于是,六个人就近找了一间禅房,听雨聊天,终于,我求证了四十多年前的“悬案”——此王言彬确系彼王言彬。
诸多巧合,三十多年前我不敢想象。“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站在禅房远眺“多少楼台烟雨中”,也是人生奇缘。
年轻时素昧平生的仰慕,居然到花甲之年一起坐而论道,相谈甚欢,自此,不由地想起宋代晏殊的一首诗:“临川楼上柅园中,十五年前此会同。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