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碑往事》选取了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时期发生的一段故事,主角锁定了其时的重臣崔浩。这是一个全新的视角,以往谈到北魏,一般会从皇家入手,又以冯太后和孝文帝的故事最多。推动历史进程的不一定是帝王,有可能是文臣武将、英雄人物,或者平民百姓。崔浩就是这样一个人,应该说,崔浩是中国历史上知识分子的典型,他们以家国为己任,把历史责任沉甸甸地背负在身,可抛头颅,可洒热血,只要认定这是对“治国平天下”有益的,便能背负青天远行,虽九死而不悔。
崔浩历拓跋珪、拓跋嗣、拓跋焘三朝,位列公侯,官高位显,但他却能始终保持清醒,审时度势,协助拓跋焘破胡夏、征柔然、灭北凉,可以说,拓跋焘的军功章有崔浩的一半。除此,崔浩还以一己之力在鲜卑人的世界里接续了儒家香火,还在天文、历法、法律、宗教、民生等方面都有所贡献。这样一个人,有作家称之为“北魏的一堵墙”,但这堵墙却是不为大众所知的,更无法列入艺术殿堂,如今有这样一部戏来塑造这样一个人物,真是选对了方向。
而北魏所在的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的大分裂时期。大分裂必然带来大融合,鲜卑人从嘎仙洞出发,一步步南下,一步步平定北方的过程,其实也是最强力的民族大融合的过程。虽然北魏最后以自己的王朝覆灭为代价,但因汉化改革,又把自己完整融入了中华文明的序列之中。北魏定都的平城(今大同),又因各种原因,成为丝绸之路上的国际大都市,曾经的平城,生活着多个民族,他们东来西往,把文明的种子播撒向世界。北魏的经济民生快速发展的同时,文化艺术也多有建树,《齐民要术》《水经注》《木兰辞》等都闪烁着智慧的星光。近些年,我们对北魏的关注力度加大,但文艺要真正与北魏那段金戈铁马、文化交融的历史接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从这个意义上讲,《魏碑往事》适逢其时,也是地方艺术反映地域文化的积极成果。
方向对,切重点,那么还要回到戏本身。
主演孙岚岚,与剧中人崔浩的匹配度很高。说来惭愧,此前我并不知道有这样一位好演员,扮相、唱功、做派,都在一个很高的水准上。唱念做打中,我总是会忽略她原本是女子。她演崔浩,得崔浩的神,得大同水土的加持,命定般地合适,把一个历史人物立了起来。
到最后,孙岚岚带着崔浩一起,在国史碑的书写中释放自己,抒发自己的责任和情怀,又一起走向戏中最后的结局。崔浩被杀,死得悲壮,死得冤屈,但又死得其所。每一个奔向理想的结局都是圆满的。生命,也往往不以长度来衡量,而以留下什么来计算。碎裂的魏碑为他壮行。这一刻,很震撼。有这样一个场景,舞台上照下来的那束光,就是戏曲之光。
这样一个我不知道的院团,四梁八柱也可圈可点,能完成每个人物该有的表现。可他们却沉寂在大同,让人意外。以后,他们的宣传方面,可能还需要做很多工作。
这部戏的音乐设计是晋剧金牌作曲刘和仁,这是老人家最后一部作品,借此戏,戏曲人和观众都在向刘先生致敬。
这部戏,还勾连了魏碑这个书法碑体,作为书法史上的重要一环,魏碑极少进入文艺表现中,这次借由这个戏走出去,也是北魏的文化遗产走入公众视线的有效举措。
戏,立起来了,有了良好的基础。但要走得远走得高,还需要打磨,所谓十年磨一戏,相信不断完善的《魏碑往事》能获得更好的口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