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书有云:“芒种,五月节。谓有芒之种谷可稼种矣。”《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这般解释。农谚亦道:“芒种芒种,连收带种。”这节气之名,便从麦类等有芒植物的收获中得来。麦子黄了,农人便知道该动手了,迟一日则麦粒脱落,早一日则浆水未干,皆是不妥的。
我幼时曾见祖父在芒种前后劳作。天未亮便起身,腰间系一粗布,赤足踏在尚带夜露的田埂上。他割麦的姿势极是好看,左手揽过麦秆,右手镰刀一挥,麦子便顺从地倒下。祖父说:“芒种不种,再种无用。”后来我读书,方知《齐民要术》中早有记载:“麦黄种豆,豆黄种麦。”原来这土地上的智慧,竟比书本更为古老。
芒种有三候:“一候螳螂生,二候鵙始鸣,三候反舌无声。”螳螂举起前足,似在祈祷;伯劳鸟开始啼叫,声音凄厉;而那善鸣的反舌鸟,却忽然噤声了。古人观天象,察物候,竟能总结出如此精确的规律,令人叹服。
白居易有诗云:“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这“倍忙”二字,道尽了芒种时节的农事艰辛。麦收时节,最怕下雨。倘若天公不作美,麦粒便会发芽,一年的辛劳便付诸东流。因此农人们全家出动,争分夺秒。
城里人过芒种,不过是日历上多了一个标记。而在乡下,这节气却牵动着每一根神经。
芒种过后,便是夏至。麦子入了仓,田地又要准备种下一茬作物。芒种这个节气,看似只是关于收获,实则暗含着循环与延续的深意,耐人寻味。
芒种时节,我常想起那首古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辛苦,藏在每一粒麦子里,藏在每一个弯曲的脊背上,藏在被日光晒得黝黑的面庞中。芒种不过二十四节气之一,却承载了太多生命的重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