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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明德叙旧话文事

薛保平

  龚明德素称文坛“福尔摩斯”,曲折的“破案”故事散落在一本本著述中。翻阅其《文事叙旧》(四川文艺出版社,2023年1月出版),文笔和内容都很喜欢。在序中,谢泳教授推崇作者是“在我这一辈吃新文学饭的人里,出道较早,最有资历,也最有成绩”,还称誉他和上海陈子善为“姜德明先生之后……新文学研究界掌故派的老大了”。

  龚明德的勤奋是圈内人的共识,我不是圈内人,没有机缘当面与闻,我对他的认识和喜爱另有一途:那就是购买、阅读他的书。

  不说以往买的,仅最近两年从杭州“徐志摩纪念馆”就买回了他的三四种书,题材老样,书名相近。如文汇出版社“聚学文丛”之《文事探旧》,上海辞书出版社《旧笺释读:现代文人书信考》,“开卷书坊”之《旧日文事》,青岛出版社“兰阇文丛”之《新文学旧事》。《新文学旧事》已在网上买了,且泛读过,但还是再次买了,而且贪痴地把剩余的9册一网打尽。

  这9册书在龚明德赋予了外在的文字印记后,就显得特别珍贵了。如果仅仅是签名钤印,最多买两三本,自己藏一本“解馋”,其余则送给有同好的书友。我不但喜欢作者在扉页题写的名言警句般的话语,更喜欢他如老派文人惯常有的那一笔漂亮的毛笔小字。兹摘录一段,与读者共赏:“五四之后的三十年乃至六七十年间的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真是很有趣味的研读对象,以无功利弃尘俗私益之心态从事扎实的考察,既养心又可丰富见闻。”此段话可表明龚明德研究新文学的心态与旨趣。

  龚明德的书需要慢慢阅读,慢慢品味。读龚明德充满考证与分析的文字,仿佛在读一部现当代中国文学史,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人物匆匆走来,一个个微小细节和悠远故事,依托他鲜活灵动的文字,呈现出生动活泼的画面,印证了许多迷离的事实。这些细节和故事在任何一部文学史中都会被忽略,如果没有龚明德披沙拣金般的发掘,将会湮灭无闻。《文事叙旧》中《鲁迅邀二萧到寓吃夜饭》文不长,却细致考证了萧红去鲁迅家吃过的一次夜饭的具体时间。萧红在长篇回忆录《鲁迅先生生活散记》中记录此事,是1934年10月1日在鲁迅寓所“‘夜饭’并聊天”。龚明德找来原始资料核对,结果发现《鲁迅日记》此日没有与萧“夜饭”的记载。龚明德又查萧红《回忆鲁迅先生》一文和鲁迅书信中与二萧相关的部分,从书信中查出线索,在《鲁迅日记》1935年11月6日找到了相关记载:“晚邀刘军及悄吟吃夜饭”,刘军、悄吟即萧军、萧红。龚明德几费周折纠正了萧红的误记。

  龚明德把时间和精力用在这些小细节上,在别人或许看不上眼,但他却几十年来乐此不疲,甘之如饴。如今,文化名人的年谱层出不穷,读年谱有两大好处,一是比传记真实,二是较作品精简,有事半功倍之效。但编年谱至少有两难:一是事实难免缺漏;二是时序过于简略,以致许多年谱漏洞百出,为人诟病。

  在这方面,龚明德是拾遗补阙的高手。在他的文章中“此可补某某年谱”是时常出现的词语。举一例就可知龚明德的心细如丝、考证谨严。文化名人赵景深结婚,鲁迅日记当日有往贺的记载。那天宾客近百人,其中不少日后有年谱的知名人士,如叶圣陶、沈从文,但两人年谱此日均空缺。贺玉波的文章《鲁迅的孤独》就记载了叶圣陶、沈从文参加了赵景深的婚礼。龚明德读到上世纪30年代的这篇旧文后,说此事“可放心地写入各自的年谱”,还亲自撰写了几十字的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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