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在序言中说,人生要靠什么动力而活?如果是以压力和恐惧为驱动模式,因为不安而进取,因为恐惧而努力。目标主导,战而又战。这种驱动模式也许有效,但是人心像皮筋,如果一直处于紧张的拉扯和刺激中,就会失去韧性和力道,陷入深深的倦怠和无意义中。
深以为然。
小时候,稍一懈怠,大人就会指着穿黄马甲的清洁工,一脸嫌弃:“不好好学习,长大了只能扫大街。”大人的恫吓,成了孩提时我们的条件反射,一看到清洁工,就会充满忧虑和担心。没想到,长大后,有编制的清洁工,却成为千人争考的香饽饽。原来,那些恐惧和担心,会以这样的讽刺和荒诞成为可以接纳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世上也许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成王败寇,只是外界的标准。我们内心的恐惧和不安,只是被裹挟被编码而已。
年少时渴望成为一名作家,这个目标或明或暗地闪烁在我人生的每个阶段。但是,生活疲惫,碎银重要,养家焦虑。我虽然一直在打怪升级,但最终,没有和亲爱的文字联姻,只是稀松平常地,活成了一名庸常的中年妇人。
那日回家,等红绿灯时,我打开了车窗。雨过天晴,小鸟啾啾。闪烁的红绿灯,像心跳声,一下一下地,共鸣着我。那刻,我感受到美好,活在当下的美好。也许我的确无法成为作家,也许我真的平庸一生,但是,那又怎样,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依然可以感受活着的美好、有趣、自在和幸福。
无用的,没有功利目标的人生,亦可美好自在。也许,当下的兴味和高质量的体验,比起那些崇高的目标,更能让我们被满足被安抚吧。
庄子说:“巧者劳而知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意思是,一个认为自己并没有太多用处、不承担什么使命的人,有可能过得最开心。因为只要安心,就可以在当下的生活中得到充分的享受。
半年前,我养了一只小文鸟。养育它,拓宽了我的感知边界。我以前走路,目不斜视,专心致志。我现在走路,忍不住被路边的麻雀吸引。它们一蹦一跳地,闪避着行人车辆,肆意飞行。我一边观察它们,一边想自家的文鸟,麻雀与我家文鸟,谁更快乐?
我深爱我家文鸟。因为爱它,我能听懂它的每一声啾啾,快乐害怕还是生病,它的每一声呢喃,我都能准确回应;因为爱它,我懂得鸟儿的食谱,能吃什么最喜欢吃什么不能吃什么,我了如指掌……我现在就是一名妥妥的鸟专家。
所以,生命中最有意义、最能激发生机和热情的,不是由生存状态带来的压力,而是来自心中的热忱和自发的动力。
艺术家林曦的自发动力是写字画画和设计物件,这些,是她心中的一束光,让她可以安在当下,享受当下。
有一次,林曦问陈丹青老师,怎么才能画得好一点,出品率高一点。陈老师坐那儿,点了一支烟,说:“就是瞎画。”
“瞎画”就是专注在自己能够感知到的东西上,这种臣服和安于自己一隅的快乐,既是艺术的本质,也是人生的本质:我只接受我能搞定的这一点点,于是用心在这一点点,也充分享受这一点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