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瑟瑟寒风中,心里总是空落落的,看到热烘烘的烤红薯,我的心顿时踏实下来,想起了童年时姥姥唱过的红薯歌谣。
幼时在农村,每到冬天,红薯成了一日三餐的主食。红薯的样子不好看,蒸着煮着都是甜。刚开始,它软绵细腻,很好吃;后来,我拿在手里只把它当作“暖手宝”;最后,我一看到红薯就反感:“怎么顿顿吃红薯啊?姥姥,我都吃腻了!”姥姥假装没听见,不理我。有一天,我把没吃完的半块红薯,悄悄埋进了土里。被姥姥发现后,我害怕极了,等着她狠狠骂我一顿。姥姥蹲下身子,用粗糙的双手捧起那块沾满尘土的红薯,念叨着:“红薯红,红薯黄,红薯能顶半年粮……红薯干,红薯馍,没有红薯不能活……”在押韵合辙的歌谣里,我似乎听出了红薯对全家人的重要,从此不管是否愿意,还是继续吃红薯,也不敢再抱怨。
姥姥自然明白我的心思,她开始用红薯变着花样做美食,比如煮红薯片、烙红薯饼、做红薯团子、葱花炒红薯丝、晒红薯干。那时一家七八口子人,围坐在一张大四方桌旁吃着姥姥的红薯宴。饭桌上,姥姥看大家吃得欢,又点头哼唱起来:“红薯甜,红薯粘,红薯吃着真舒坦……种红薯,真省事,做起饭来还简单。不用磨,不用碾,不用扬场不用捡……”在姥姥朴实的歌谣里,我把红薯当作世界上最好吃的美食。
一天晚上,圆圆的月亮挂在夜空,把整个小院都照亮了。姥姥坐在灶台前,小心翼翼地点了火,待火苗熊熊燃烧后,投进几块红薯,又往里加了一层柴火,底下的火使劲地舔着。烧了一会儿,她手持一把长火钳,翻开正燃烧的柴火,斜伸着进去夹住烤着的红薯,随时翻弄。姥姥将红薯夹出来用手掐一下,如果软了,就是烤透了,拍拍灰撂在一边,不熟便再放回去继续烤,慢慢地,烤红薯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它身上裹着一层黑炭,掰开后里面“金子”般的红瓤纷纷朝外翻来。我们垂涎三尺,全家人围坐在一起,津津有味地吃着外焦里嫩、香味扑鼻的烤红薯。
“今晚的月亮真亮啊!”我们欢叫着。“十月半,煮鸡蛋,鸡蛋熟,烤红薯。红薯香,飘四方,飘到天上找吴刚。吴刚撒下月光光,照得院子亮堂堂。亮堂堂,人满堂,团团圆圆赏月光。”姥姥的红薯顺口溜又来了。
听了这琅琅上口的月光红薯歌谣,我再看到满锅胖娃娃般的红薯时,立刻眉开眼笑,好像我们正在吃一桌子的人间美味佳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