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读父亲《世味如茶》一书,其中《书中自有黄金屋》一文对我启发很大。父亲提到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的名言“语言为存在之舍”或“语言是存在的家园”。人在语言中可以找到安息、安身、安命之处。语言在哪里?父亲说:“语言与社会共存,语言最集中地存在于书本里……书本就是我们的精神家园,我们的‘舍’。”我们在生活中为了生存为了事业或者为了某种功利不停地打拼、不懈地努力,面对困惑和挫折难免疲劳厌烦,甚至愤怒恐惧,让自己心平气和的办法有许多,读书就是其一。父亲写道:“会读书的人在这种时候往往设法回到自己的‘家园’去做一番休整,以便重新投入下一段的奔逐。打开一本书,投入地去读,功利与势力暂时远去了,灵魂像善泳者平躺在水波中漂流。”“大学者终生苦读,大约是恋‘家园’恋得比别种人强烈。”这段文字深刻透彻。“灵魂像善泳者平躺在水波中漂流”。让我领略了一种舒展和放松。读书就是离开现实的世界,独自进入属于自己的“家园”,去浏览,去寻找,去安放情怀。或许那是一条风景优美的小路,或是一座叠峦起伏的高山,或是一条蜿蜒的小河,或是浩瀚的一片海,总之,那是你的世界,你可以在那里畅游,也可以在那里漫步。父亲一生喜欢读书,即使下放到农村,不论生活有多艰苦,他仍要到那个“舍”里小憩一番,他要的是真正的充实的“家园”。
培根说:“读书足以怡情,足以博彩,足以长才”。读书还有“寻亲访友”的乐趣。父亲在《说“老归故纸”》一文里,说:“……我去翻它,倒也不为求知,只是想找一找有没有我曾经吟诵过的旧句,好像去故乡旧巷,看看老朋友是否还在。如果能遇上几首几句,那便如把晤相谈了。”我每次读到这里总是嘴角上扬,非常羡慕,这得读多少书方能有这种感觉啊?心里极为赞叹,父亲的文笔真是萧散有味,亲切有趣。我很喜欢也很赞同这段话,但自己不敢奢望打开一本书去“找一找有没有我曾经吟诵过的旧句”,希望也能偶然碰到几句我读过的诗文,那种感觉一定很美妙。
前一阵弟弟给我网购了一本《曹操传》。他送我这本书是因为我对曹操的看法与他的大相径庭。他说这本书能让我看到一个全新、全面的曹操。闲翻时,忽然看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两句诗,一下想起,第一次听到这两句诗的时候。
那时刚毕业,分配到一所中学教书。在教师节表彰会上,有位老教师即将退休,还担任着高三班主任,当她谈到自己年老多病,但一定要克服困难完成高考任务时,激动地吟诵这两句诗,表示她要站好最后一班岗。两句诗胜过千言万语,我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每每诵读,都给我力量,慷慨悲凉,雄浑霸气,荡气回肠。
忽然发现,读这样的文字不仅让你陶醉其中,还让你心胸开阔,横扫寂寞与烦恼。
清晨,站在阳台上,看着即将洒满阳光的天空,阅读着喜爱的文字,真是很棒的事。在自己的世界里,你可以自由地诵读,自由地畅想,自由地穿越时空飞翔。
然后,静静地,看窗外花开花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