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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肖墙78号院:我心中永远的乐园

王晋源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精神襁褓,我们从那里开始了人生历程,留下了喜怒哀乐。小时候我在姥姥家长大,住在太原市南肖墙78号院。对我来说,这个院子是永远的乐园。

  记忆中的小院,房屋青砖起垛,青石夹心,青瓦盖顶,简单质朴,却充满了生活气息和岁月温情。

  小院镌刻着时光旅程。院子中央有一棵丁香树和一棵石榴树。春夏之际,丁香树为小院撑起一柄绿伞,带来清凉和芳香;深秋时节,石榴树挂满红红的石榴,特别漂亮;夏天,我们最爱在石榴树下乘凉……吃过晚饭,收起桌椅,架起竹制凉床。睡在凉床上,仰望天空,数着星星。夜空真美啊,一弯明月挂在碧蓝的天上,密密麻麻的星星密布在其周围,不时有流星划过,闪闪发光的萤火虫在蛐蛐、知了的伴奏中翩翩起舞……姥姥摇着大蒲扇讲故事,或打开收音机,播放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小喇叭》,我们可喜欢这个节目了,记忆中,孙敬修、康瑛、曹灿的故事讲也讲不完。从民间故事、童话故事、人物故事到革命故事、生活故事、科普故事,我在生动有趣的故事里汲取知识、学习做人的道理。

  我经常回味那些温情的画面:每天早晨,姥爷喝一杯牛奶,总要倒一点出来兑上蜂蜜水放在我床头,水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我每天都在鸟语花香中醒来,看阳光静静洒在窗台,看鸟儿在窗外叽叽喳喳个不停,看院中的小猫追逐打闹……

  姥姥是我心目中最智慧的人,她的睿智像夏天门洞的过堂风,让人无比舒服。姥姥常是周围欢笑与热闹的发动者。她不曾进过私塾或学校,但能欣赏传统文学,接受新的思想。她一生没有过多的财产,却能急人之急,周老济贫。她在家庭中敬上怜下,得到每一个人的敬爱。衣着上,她喜欢素淡质朴,可质朴里并不显出寒酸。她对子孙从没有过疾言厉色,真如姥爷对她的评价:“清风入座,明月当头。”  

  几十年前,毛衣是奢侈品。我父母结婚时,姥姥给两位新人各织了一件毛衣作为陪嫁之物。他们的毛衣穿了很多年,有些地方有了破洞,姥姥拆了,给我们改成小的。那些毛衣多年没有翻织,折叠的地方毛线都断了。姥姥洗好,把那些弯弯曲曲、纠纠结结的毛线捋直,一小段一小段把断的地方接起来,常常一坐半天,才接出一小团,很费眼力,也很费时间,但姥姥终于完成了。她用几根竹毛衣针,每天有时间就织一点。那是我头一次看见织毛衣,充满好奇,她织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姥姥总是用胳膊肘轻轻推推我:“坐开点儿,源源,姥姥的针会碰到你眼睛。”我坐开点儿,一会儿又凑近了,姥姥只好不时往旁边挪一点。她把针放下时,我摸了摸,那针被姥姥的手翻来倒去,竟由刚拿时凉凉的变得温热,现在我想,那就是姥姥的温度啊。  

  小姨和舅舅是保护我的天使。我流泪时,他们给予我安慰;我烦恼时,他们讲笑话,把我逗得捧腹大笑;我快乐时,他们伴我一起玩耍……无论严寒酷暑,无论晴雨时分,他们总让我笑口常开。

  冬天的夜里下了大雪。早晨我拉开窗帘一看,啊,到处白雪茫茫,屋顶上积满了雪,像盖上了棉被,树上开满了白花,地上铺上了厚厚的白毯……小姨给我梳好小辫子,我兴奋地对小姨和舅舅说:“我们去堆雪人吧!”

  在小院中央,我们开始堆雪人。小姨和舅舅先用手捧起一堆雪,使劲攥成一个小雪球,再把小雪球滚成大雪球,不一会儿就滚出了雪人圆圆的脑袋。舅舅用大扫帚把地上的雪扫在一起,堆成一座小山。我使劲把雪拍实,雪人的身体成了。我们把雪人的脑袋安在身子上。咦,雪人怎么没有眼睛、鼻子呀?舅舅用白菜叶做雪人的头发,扣子做雪人的眼睛,胡萝卜做雪人高高的鼻子,捡来的树杈做雪人的手。雪人终于做好了!瞧,雪人像挥舞着细细的手臂向我们问好呢!看着可爱的雪人,我的心像喝了蜜一样,甜滋滋的。我高兴地跳起来,却不小心滑倒了,于是大哭,小姨和舅舅心痛地又哄又抱……

  有一天,我带着丝丝眷恋离开了小院。之后的岁月里,我偶尔回到南肖墙78号。远远地可见那青瓦屋脊,那棵丁香树和那棵石榴树依旧伫立在那里。

  时光荏苒,高楼大厦林立,如今,那个我童年记忆中的小院已经消失了。偶尔路过,我总会走到小院的位置,静静地伫立……这是一份永远痴缠的记忆,如烟似雾,索绕不休。

  小院见证了我的欢笑、幸福和伤痛……它已融入我的血脉。

  夜色醇厚,回忆如烟往事,每一个当初甜美的细节,都令我感慨万千。南肖墙的街道上,灯光折射树丛,氤氲成一片绿光;时光飞逝,思绪恍惚,夜凉如水,感慨那无声远走的岁月,它们将化作色彩斑斓的水晶胶片收藏在我的心中,直至遥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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