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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桃树上建书屋

马中命

  上世纪60年代,我家门口有棵核桃树,据说是爷爷的爷爷栽下的,小的时候,我和父亲手牵手也合拢不了这棵树,你能想象到这棵树有多粗。夏天浓密的树荫,地面上几乎见不到一个太阳遗落下的光斑。每到中午,邻居们会把饭桌搬到树下,摇着扇子吃饭,拉家常。

  父亲是农民,还是个好木匠,人们都称他是个“能人”,可就是不识字,于是,他把一切的希望寄托在了我的身上。那些年家里穷,全家6口人挤在一间房子,没有学习的地方。父亲凭着他的木匠手艺,在这棵核桃树上给我建了一个简陋书房。我既可以在里面躺着睡觉,还可以坐着写字,脸盆和毛巾都有,只是饮用水需要用塑料桶拎上去。从此,我在这个书屋里读书做作业,俯瞰河里鱼翔浅底,眺望田野绿油油的庄稼,不时有鸟儿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和我交流做伴。学习累了困了便躺下休息,春天拽一枝花朵凑近鼻孔闻闻香味,夏天揪两片叶子盖在脸上凉凉眼睛,秋天摘几个果子剥了皮尝尝鲜美,特别是冬天下大雪爬上树,站在书屋里纵情歌唱,让我忘记忧愁烦恼,感觉进入世外桃源,很是惬意。

  我记得有一年暑假,邻居家的大哥哥从部队回家探亲,带回了一本曲波的《林海雪原》,那时暑假作业少,在那棵核桃树上,我读完了这部长篇小说,穿林海,跨雪原,斗智斗勇的英雄——杨子荣的形象深深地铭刻在了我心里,立志长大也要做一名解放军战士。

  我的小学老师姓任,转业军人,对于我们的学习抓得很紧,隔三岔五地会来家访。一次家访,父母都去干农活了,任老师在我家找了个遍,也没发现我的踪影,正坐在树下纳闷时,头上却落下几滴水来。他一抬头,发现我正在树上洗脸,我也同时看到了老师,慌忙爬下树来……任老师抚摸着我的头,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夏天天气热,你父亲为了你的读书,可以说想尽了办法,可不能辜负了他的良苦用心啊!”任老师的话,让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我走不进文盲父亲的心里,但是,我知道父亲想要怎样一个儿子,他常对我说:“多识一个字,你将来的世界就会多一份精彩。”

  直到我进城读书,父亲才带着不舍的心情,很吃力地把核桃树上的书屋拆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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