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民间文书收藏者刘涛从最初收藏与专业相关的戏曲资料，到后来收藏普通人家的书信，再往后涉足民间识字读本、民间账本契约、日记、名片等收藏，随着收藏规模越来越大，他专注于挖掘故纸的文化价值。近十余年来，刘涛在民间文书的整理与出版、学术研究、非虚构写作、策划展览、影视改编等方面进行了积极尝试。

　　刘涛的笔名是“灯捻子”。“灯捻子”，是用棉花搓成的条状物或用线织成的带状物，一头浸在油灯里，另一头一经点燃，就能发出光亮。“灯捻子”发出的淡淡柔光，是他童年回忆里的温暖画面。“故纸留存着温度，有墨香、有历史、有故事，我愿意做能够引燃灯油、放出光亮的‘灯捻子’，持续挖掘故纸中蕴藏的信息，用心讲好故纸里的故事，让书写在故纸里的文字活起来，阐释故纸本有的光辉和社会价值。”他说。

　　藏 逾百个家族的书信

　　书信离很多人的生活远了，离刘涛的生活却很近。

　　5月28日下午，一场主题为“故纸云烟——书信中的往事”的主题讲座在新华南宫书店举行。围绕“民间书信的收藏与欣赏”“书信里的传统文化”等内容，主讲嘉宾刘涛娓娓道来，带观众一起感受书信中的“笔墨芳华”。

　　“书信是很难保留下来的，也是最不容易进入历史的物件，但正所谓‘尺牍书疏，千里面目’，它不仅能让千里之外的人相知相识，也是很多人眼中‘最温柔的艺术’。”刘涛的一席话，让看过“笔墨芳华·现当代名人书札展”的许多观众点头称是。

　　“笔墨芳华·现当代名人书札展”中部分书信来自刘涛的个人收藏。他书信收藏数量之丰，远不止于此。2007年至2012年，经历了一段在旧书市场淘书、卖书的经历后，刘涛意识到对民间文书进行收藏整理、研究传播更有意义。

　　2012年以来，刘涛先后收藏了100多个家族的书信，以普通人书信居多。工作之余，他把一封封书信录入电脑，备份保存。截至目前，他已经对大约30个家族的书信做了电子存储，录得800万字左右。

　　在他的众多书信收藏中，有一封来自1989年一位叫张桂凤的母亲写给儿子的书信，内容虽短，但朴实无华的叙述着实触动人心：

　　“昌荣儿，我都好，不缺吃少穿，睡觉还有电热毯，你不用挂念……你要我不挂念你们，妈就不了。做妈的只有一个愿望：巴望你们一家和和顺顺地过日子。”

　　“这封信里，没有一个大词，很朴素，很动人，很有力量。”刘涛整理书信，整理出许多感触：“有的书信中，充满了文人气息，传递着宽严相济的家庭教育理念，对今天的家长也很有借鉴价值。一个家族的书信整理出来就是一部家史，能够从中窥视到一个家庭乃至整个社会的家教风气。”

　　“收藏的意义不在于收集后藏起来，而是要通过整理研究，让更多的人知道其中的文化内涵，让文化活起来，为了传承而收藏才能留住文化。”刘涛以书信为媒，打算推出《信中的家教》《信中的历史》《信中的文人》等系列丛书，希望个人收藏能被更多人看见。

　　研 写出非虚构佳作

　　“没被历史记载的普通人也曾经生活过。”整理民间文书的过程中，刘涛一直在尝试，如何讲出故纸中的故事，让故纸中的文字活起来。

　　2021年10月，由山西出版传媒集团三晋出版社出版的《一个老共产党员的生活账》，入选中宣部2021年主题出版重点出版物选题。书中记录的是张健民从1952年到1993年期间的家庭生活账。

　　书中素材，正是刘涛提供的。2015年的某个周末，他和往常一样逛南宫旧书市场，正好书友刚刚收到一批资料，其中，就有封面是张健民的“个人生活小账”的小本子，刘涛毫不犹豫地买回这批账本。

　　“上面记的都是修钢笔、换气门芯这样日常生活的收支账目，时间跨度将近41年，中间没有间断。一个人在一个城市日常生活的账本，其实也是一座城市的集体记忆，是真正的历史细节，见证着城市日新月异的发展，本身具有多重文化内涵，我深知它的价值与意义。”刘涛说。

　　《一个老共产党员的生活账》出版后，这本书的题材受到多家出版社青睐，由他和张宏伟合作的非虚构作品《健民的账本——1952-1993，一位老共产党员的数字人生》将于近期被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发行。

　　民国名片也属于刘涛收藏的一个门类。2015年8月，他购得两册民国早期名片，名片主人张振鹏是山西离石人，民国初期曾任临县第四区行政长兼警佐。此后，刘涛多方打听并实地走访搜集资料，用400枚名片的信息串联出一位民国基层官员的“朋友圈”，梳理出他的职场轨迹，并在《读库2101》以《百年前的交游》为题发表非虚构作品。作品对了解民国初期山西的历史状况、民众的社会生活和当时的时代风尚均有助益。

　　5月16日晚，《收获》创刊65周年庆典暨《收获》系列新书发布现场，为2020、2021、2022三届“收获文学榜”上榜作家代表现场颁奖，在2022“收获文学榜”长篇非虚构榜榜单中，《读库2202》发表的刘涛、百合写的《素锦的香港往事》位列第二名。

　　非虚构作品《素锦的香港往事》，文中素材取自刘涛收藏的家族书信。“是从跨越20年的326封书信中整理挖掘的素材，读者可以看到主人公周素锦女士在香港生活的日常起居、生活琐事，以及悲欢离合……”刘涛说。

　　近日，国内一位著名导演联系刘涛，有意把《素锦的香港往事》作为非虚构题材电影搬上银幕，具体细节已在进一步商讨中。

　　讲 为民间文书价值发声

　　在刘涛的民间文书收藏门类中，除了书信，杂字是另一个大项。截至目前，他收藏有山西的杂字200余种。他介绍说，杂字，是普通百姓识字的非正规课本。从内容上看，一类是综合性杂字，反映社会生活各方面的内容；另一类是行业性杂字，侧重反映某一行业领域内的有关内容。

　　近年来，刘涛在太原市图书馆、“娴院演讲”“故事FM”等线下线上平台，不遗余力地为民间文书的价值发声。

　　“学会写账，再打算盘，天平戥子，纸墨笔砚，升合斗桶，一称两端，明斤明两，不哄不瞒……”在微信公众号“娴院演讲”推出的一期“山西杂字与晋商”视频节目中，刘涛分享了一段他收藏的“山西杂字·商学快览”中的内容。他的分享给不少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位张姓网友留言道：“山西杂字很有地方特色，杂字可视为晋商文化遗产的一部分，它为研究晋商文化提供了一个新颖的角度。”

　　“民间文书附着多重文化内涵，具有多学科和跨学科研究开发的价值，其收藏是继殷商甲骨、居延汉简、敦煌文书和明清档案之后的第五次文献收集高潮。”5月中旬，在运城学院中文系的讲座上，刘涛作了题为“民间文书的收藏整理与开发”的报告，他的一席讲述引发了在座师生的思考和共鸣。

　　一度被认为“难登大雅之堂”的民间文书，因有着不可替代的学术价值，正受到出版机构、学术界的重视。刘涛独著或参与编著的《山西杂字藏谈》《山西杂字辑要》《清至民国山西杂字文献集刊》等图书相继出版，他参与的杂字研究项目入选国家社科基金冷门“绝学”研究专项项目。

　　一封兼具文字内涵美和书法形态美的信件，让人对过去的事有更具体、更亲切、更深入的体会；一纸杂字中的商业立约规范，让人们看到山西民间职业教育中同样极为重视诚实守信、务实经营……“故纸可以生辉，民间文书价值值得深耕、深挖。”刘涛说，他会坚持收藏、坚持研究、坚持发声。 记者 弓凤飞

　　图片由收藏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