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追忆那天的场景。那是个星期天的下午,很冷。山村里的孩子无聊,一会儿逛到院里,一会儿钻回屋里,实在是找不到一点好玩的事。冬天就两项游戏,一是到河里滑冰,二是滚铁环,这两种游戏都需要装备,我不具备。
村子离市里不远,步行翻过北岭坡,四五里地的路程。突然,我发现姑姑打扮一新,听见她和堂姑说,要结伴到市里照相,心中一喜,我像尾巴一样跟着她出来进去,姑姑看见甩不掉我,只好领上。堂叔比我大几岁,死缠硬磨也要跟上他姐去。没办法,两个姑姑只好领着我俩。我们步行,路上有积雪,很滑,这不重要,关键是冷得我哆嗦,两个耳朵快要冻掉。路途中,姑姑把她的一条红围巾给我围上,她自己挨着冻。到了市里,我本来期待看一场电影,买点好吃的,对照相并不感兴趣,但堂叔一定要照相。
和堂叔合照,只要一份钱,总价5角多,两人各出一半的钱。“咔嚓”一下,留住了童年。
再有机会照相时,我已经成为一个后生了。平儿和我从小耍大,一起在队里劳动,后来招工到市里工作。他家盖房子,我无私地帮忙。一天中午收完工,他拿出一台海鸥牌照相机,说要给我们照相。摆弄半天,“咔嚓”了一张,留下一个年轻的记忆。
让人唏嘘的是,因为一场意外,平儿已经去世30多年了。每次回到故乡,望着他家那一排我出过力的房子依然矗立着,便想起和他的合影。
记忆清晰的还有一次,有个比我大几岁的好朋友去当兵, 临别之际,希望和村里的好伙伴们照一张集体相,还要聚餐一次,每人交一元钱。可一元钱是家里一天的收入,看着省吃俭用、劳累得腰酸背痛的爸妈,怎么也开不了口,于是,只和大家照了一张合影,并留下话,照片洗出来给不给我都没有关系。之后,谎称自己中午有事,就不参加聚餐了。照片洗出来后,同伴们还是给了我一张,保存至今。
拭去岁月的尘土,回望光影中的青春,恍如隔世。曾经对命运的抗争,浓缩在薄薄的一片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