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生产队只有一台脱粒机,全队三十多户人家,抓阄排顺序,脱粒机昼夜不停。快轮到我家打麦了,父亲先把堆好的麦垛摊晒开来,等轮到了,正是烈日炎炎的中午,不干活都汗流浃背,打麦场上还没有一棵树。可是没办法,我们全家齐上阵,再热也要赶紧打麦——别家还等着打呢!
父亲提前给我们分好了工。他和大哥负责把麦子往脱粒机里送,二哥负责把远处的麦捆往父亲跟前运。母亲和姐姐把打出来的麦籽扒出来,我则是把脱粒机喷出来的麦秸堆往远处。分工明确,在脱粒机的轰鸣声中,我们一刻不停地干。父亲和大哥戴着墨镜,穿上长衣长裤,那是为了防止脱粒机里飞出来的麦粒打到脸上、身上,否则真像中了子弹一样,打得人皮肤生疼。为了防止麦捆上的黑灰吸到口和鼻里,还得戴上口罩。经过这身全副武装,就更热得受不了。母亲和姐姐也是长衣长裤,只不过她们不戴墨镜,因为她们要扒麦籽,只是她们把草帽往下压得很低,同样是防止飞出来的麦籽打在身上。所有的活计中,只有二哥和我的稍微轻松一些,二哥运的麦捆多了,我把麦秸挑到远处了,都能歇息片刻,而且也不用捂得那么严实,但是到处飘飞的麦秸碎屑,落在我们的皮肤上,不挠就痒,汗水浸到挠破的地方,蜇得更难受,但我还是坚持着。
我们从11点多干到太阳落山,衣服干了湿,湿了干,早已看不出颜色,但我们一直坚持着,其间除了怕马达烧坏而歇了十来分钟之外,就再也没歇过。干活也不知道饿,渴了我们就喝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原来小山一样的麦秸垛终于变成了一堆金灿灿的麦籽,看着眼前的收获,虽然很累,但我们都很高兴,因为收获,因为我们挺过了暑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