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地名解谜

　　离石区境在山西省西部的吕梁山与黄河之间，因位于三川河交汇处，河谷相连，通达四方，由此构成了晋、秦之间的东西交通大动脉和吕梁山区的南北干道,也奠定了离石在晋西的中心城市地位。秦代始置离石县。东汉以来，离石历为西河郡治所、永石郡治所、西汾州治所、石州治所、离石郡治所、永宁州治所、吕梁行署驻地，今为吕梁市人民政府驻地。

　　“离石”地名始见于战国时期赵国币“离石布”，由于起源古老，其含义也是众说纷纭。我们所看到的解释有：以离石水得名；以离石山得名；以天降陨石得名；以《易经》离卦命名等，但都缺乏直接有说服力的证明。而我一向认为先秦地名质朴平实，不会有那么多迂曲和神秘，其实“离”是个通假字，它的主角是石，压根就没有山水八卦什么事儿。所谓的“离石”就是当地特有的一种华丽的石头，宋代石谱著作将其命名为“石州石”。

　　离石区政区沿革

　　秦代实行郡县区划制度，初分天下为36郡，今吕梁市域为太原郡西境。汉武帝元朔四年(前125),西汉政权为解决行政区域过大,施政不便的问题,特划出上郡东部濒河地区和太原郡的薛公岭以西地区，共同组建跨河而治的西河郡。现在可以确定无疑西河郡在河东的辖县有9个，即离石、皋狼、临水、蔺、千章、隰成、土军、中阳、平周。至此已开始奠定了今天吕梁市的雏形。

　　东汉永和五年(140),南匈奴同乌桓、羌攻扰汉境,西河郡治所被迫从今内蒙古准格尔旗境南迁590里，在离石重建新治所,此后近两千年来,离石一直是吕梁山区政治、经济的中心。

　　东汉建安二十一年(216)，曹操将内附的南匈奴五部安置在吕梁山的东、西两麓。左部居兹氏,右部居祁,南部居蒲子,北部居新兴,中部居大陵,离石为南单于庭。这样,吕梁东麓的交、文、汾、孝一带便与吕梁西麓地区共同形成一个新的政治、文化特别区域，也即今天吕梁市由山区9县和平川4县共同建置的历史渊源。

　　南匈奴五部入居吕梁山区后,郡县政区或废或迁，土著汉族居民大量外迁,胡汉势力的分布及力量对比发生了重大变化。这为后来刘渊凭借绝对优势策划反晋,建立汉国,留下了可乘之机。晋惠帝建武元年(304),匈奴左部帅刘渊在离石起兵反晋，称大单于，以离石为都城。同年又迁都左国城(今方山县境)，建国号汉，称王,建元元熙。308年,再迁都蒲子(今隰县境),称汉帝，改元永凤。刘渊的汉国政权把河东及中原地区推向战争和动乱，以至酿成北方130多年的十六国混战割据和140多年的南北朝分裂时期。

　　由于长期多民族的内迁、战争和融合，在黄河流域逐渐形成了一个名为“稽胡”的新族群,其中以吕梁山区的稽胡最为强悍,故亦称“山胡”。山胡又以其分布地域分为“离石胡”“西河胡”“吐京胡”等族众。他们与北魏、北齐、北周诸政权进行了长达百余年的对抗。北齐政权为缓和民族矛盾曾一度对离石胡实行安抚怀柔政策,在离石置昌化县,为怀政郡治所。“昌化”“怀政”两名显然带有怀柔、归化的宣传意味。北周统一后,采取强硬手段打击山胡,所以又恢复离石县名。当时的离石县又是上级政区石州、离石郡的治所。

　　离石县在隋开皇初属石州，大业二年（606）属离石郡。唐武德元年（618）属石州。天宝元年（742）属昌化郡。乾元元年（758）属石州。宋因之。元中统二年（1261）离石县废入石州，三年复置离石县，仍属石州。明洪武二年(1369年)再废离石县入石州，隶太原府。

　　明中期以后,蒙古土默特部领主俺答兴起,不断侵扰山西北部。隆庆元年(1567)九月,俺答突破老营堡长城,经岚、兴、临诸县直取石州，城破之日杀知州王亮采及军民数万人。然后又分兵深入文水、交城、介休大肆劫掠,旋即驰归。事变过后,人以“石州”与“失州”谐音,是为不吉,乃改为“永宁州”,意在祈盼永远和平安宁。

　　1912年3月,山西省废除府州制,改永宁州为永宁县。1914年1月,因与广西省永宁县(今古化县)及贵州省永宁县(今关岭县)重名,遂决定启用历史地名“离石”，改为离石县，属冀宁道。1949年属兴县专区。1952年属榆次专区。1954年离石县与方山县合并为离山县，属榆次专区。1958年离山、中阳2县合并，复名离石县，属晋中专区。1960年中阳县析出。1967年属晋中地区。1971年方山县析出，离石县改属吕梁地区。1996年6月，撤销离石县，设离石市（县级），属吕梁地区。2004年4月，离石撤市设区，属吕梁市。

　　“离石”释名

　　“离石”地名始见于战国时期，但其含义均不见于早期记载。最早是《元和郡县志·石州》中提到“县东北有离石水，因取名焉”。这种解释显然是本末倒置的，离石水是因流经“离石城”而得名，而不是相反。近代以来,有人猜测离属火，离石可能与“陨石”有关,惜无依据。近年来还有人提出离石出自《易经》八卦的离卦，更感觉与古代地名命名“近取诸身”的常规相去甚远。

　　我们在古地名中看到，离石在历史上有“玉亭”的别名。明清在石州城中置有“玉亭驿”。康熙《永宁州志·古迹图》中介绍当地古迹名胜有“玉亭古迹”：“石州，号玉亭，掘地得石似玉，故名。”这条记录给我们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就是离石当地出产一种似玉的石头。

　　这是种什么样的石头呢？我们在宋代杜绾的论石专著《云林石谱·卷下》里找到了答案：“石州石：石州产石深土中，色多青紫或黄白，其质甚软，颇类桂府滑石，微透明。土人刻为佛像及器物，甚精巧，或雕刻图书印记，极精妙。”文中描述了“石州石”的特点是：颜色青紫或黄白、质地甚软、微透明、便于雕刻。盛赞其雕制的艺术品“甚精巧”，图书印章“极精妙”。

　　《云林石谱》成书于南宋初。在当时全社会珍藏奇石的风气影响下，作者杜绾编纂完成了这部载石内容最丰富的石谱。全书涉及名石共116种，产地范围包括82个州、府、军、县和地区。石州石能名列其中，可以看出它在当时被追捧的珍奇程度。

　　石州石的产地就是今天的离石区，可能是古代长期的采掘以致资源枯竭，现在已经无人知晓了。近年来有当地学者在离石迤东发现有石英岩裸露，是否与石州石相类还难以断定。

　　现在我们再回到“离石”地名的讨论中，就容易理解它的含义了。在先秦时期，“离”与“丽”可以通假。《周易·序卦传》：“离者，丽也。”《广雅·释言》：“离，丽也。”王念孙疏证：“‘离’与‘丽’古同声而通用。”《周易》：“日昃之离。”钱坫《十经文字通正书》：“郑康成作‘丽’。是‘离’与‘丽’通。”古代“丽”有“华丽”“美丽”的义项。如屈原《橘颂》：“淑离不淫，梗其有理兮。”金开诚注：“离，通‘丽’，美丽。”《三国志·费诗传》：“岂徒空托名荣贵而华离乎。”文中的“华离”即“华丽”。

　　所以“离石”的原义就是“丽石”，即华丽的石头，也就是后人所说的“石州石”。离石以地方特有的美石为名,当更接近于古人命名的初衷。

　　于离古城何处寻

　　顺便我们再提到与“离石”相关的地名“于离”，即今离石区境内的于离县故城。这是一座湮没近两千年的秦汉故县和晋西著名交通重镇。于，古通“与”，“于离”当意谓与离石地相连属。

　　于离县始置于秦，属太原郡。西汉初因之，后属西河郡。王莽反其意改名为于合县。东汉复名于离，晋以后废。因年代久远，历代文献对于离县的位置记载又较为笼统，其治所地望遂成疑案。《元和郡县志》记载：“于离县在汾州西。”《山西通志》等方志载：“于离县故治当在汾州府境。”谭其骧先生在编纂《中国历史地图集》时，因将于离县治所标注在汾阳市西部。近几十年来，我国不少历史地理专家对确定于离县位置做了大量工作，但“汾州西”的说法终无突破。近年来，汾阳、孝义、离石三地在编写本地史志资料时，又都把于离县写入各自的政区沿革史中，这样于离县的地望便更加引人关注。

　　好在我们经过长期实地考察，最终还是发现了于离古城位置，现在确定城址在离石区吴城镇街上村西侧，一个称为“驿城”的地方。古城分布在东川河北岸与驿沟河交汇处旁的台地上，这里地扼晋西古道，东连晋中，西通陕北，战略地位极为重要。台地上发现有古城遗址，东西约300米，南北约340米，现存部分残余夯土城墙。地表采集商代泥质、夹砂灰陶片，器形有鬲、罐等；有东周泥质灰陶、夹砂灰陶片，其纹饰有绳纹，器形有壶、豆、罐；采集有秦汉板瓦和筒瓦等，属商代、东周、秦汉文化遗存。现在文物部门定名为“驿城遗址”。

　　吴城镇发现的于离古城址，在今汾阳市金锁关西10公里，与《元和郡县志》《山西通志》等史籍中“汾州西”的位置描述完全吻合。我们还从地名语音演变规律上分析，在古汉语中，“于”读若“吴”，于离读作“吴离”，后“于离城”因语音演变为“吴城”。

　　两千年前，于离古城就是秦晋之间的交通要隘。明清时期兴起的吴城镇位于晋陕商道中段，仍然是晋西交通、物流、商贸的巨镇，并置吴城驿。当时吴城三里长街店铺林立，商贾云集，各类服务型店肆鳞次栉比，仅骆驼店、骡马店就有五十多家。河套、陕甘与晋中之间的货物往来都经过吴城，每日入住、途经、休息于吴城的流动商旅达数千人。民间故有“驮不尽的碛口，填不满的吴城”之谚。民国以后，随着现代公路运输的兴起，干线公路改到东川河的南岸，传统的吴城古镇风光不再，并逐渐趋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