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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彼岸

张 溥

  父亲首先是一个讲故事的人,然后才是一名作家。因此我们聊谈的大多是天高海阔,芸芸众生,真正谈到写作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们关于写作的几次对话,总结下来主要是两课:

  第一课,叫作期待视野,即在写文章的时候要明白面向的读者是谁,文章是为谁而作;

  第二课,叫作两世为人,是说写作的过程给予了我们发现与塑造自我的机会。用他的话讲,是“穿越自身,抵达彼岸”。

  今天这些文字,我想写给许许多多关爱着父亲的亲朋好友,谈谈父亲的“此岸”与“彼岸”。

  从8月15日确诊晚期肺癌,到11月23日离世,父亲与实力强劲的病魔只交手了100日。在这短短的100日里,死神挥着镰刀,收割了他强健的体魄、敏锐的思维,只留下了病床上的空空如也。

  我想,死神是急迫的,他急于听到对手的哀求。然而我那向来多话的父亲,却在死神面前展现了山一般的沉默。他没有哀叹过命运,没有抱怨过疼痛,连他那暴烈如火的脾性,都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失控。

  10月的尾巴上,父亲的身体已经十分衰弱了。纵使我们不去谈论死亡,它的阴影也始终笼罩在病房里。

  有天中午,父亲勉强喝了几口鱼汤,闭着眼睛,靠在病床上休息。不序不跋,我问他:“你怕吗?”他说:“我不怕。”这便是我们父女二人关于死亡的全部探讨。

  那么,父亲到底怕不怕呢?

  在成为如今这个勇敢坚毅的男人前,父亲也曾经是,甚至一直是个敏感羞怯的孩子。他的感知力、想象力和洞察力滋养了他的创作,却也滋生了他五彩斑斓的噩梦。

  自我记事起,父亲每过一阵子就会在夜里怒吼着醒来,点一支烟,回味大脑刚刚呈上的恐怖故事。因此,即使父亲在我面前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却深知他和内心恐惧之间那一场旷日持久的鏖战。

  也是因此,即使我与父亲已经相伴了近30年,我仍然无法判断,他会不会在生命的最终向恐惧低头。

  如今,我的判断已不重要了。

  如果死亡是人生最后一问,那么父亲的回答也确确实实就是“我不怕”。他在阅读和写作中体察世人,理解生命,最终穿越了人类最本能的恐惧,平和而从容地走向了自己的结局。

  他让我相信,纵使再敏感脆弱的灵魂,也可以洋洋洒洒过一生,永远无所畏惧;人类这不堪一击的躯壳里,也能安放一颗柔软又勇敢的仁者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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