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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场上的严师

谭曙方

  50多年前,大约有两年多的时间,我几乎就是一名社会闲散少年,玩篮球、养热带鱼、去太原火车站交换各种纪念章等,成了日常功课。

  我入学进太原九中后,很快就被体育老师高风春看中,让我进校篮球队训练。印象中,高老师异常敬业,在校园操场,总是见他穿一身原本深蓝却已褪色为淡蓝色的运动服,脖子上也总是挂着哨子。训练我们时,他喜欢将短促有力的命令与尖锐的哨声交替使用。日常训练在早晨6点开始,夏日里还会再早点,我从家里到校总是不赶趟,高老师便安排我住进了校园排房集体宿舍。之前在家懒散惯了,猛然被高老师这样一管,生物钟被来了个强制校正,一时还真难以适应。高老师一早便开始挨个敲门,喊我们名字,有时候还吹几声急促的哨子,那感觉就好像有人朝你头上骤然浇一瓢凉水,不清醒都不行。最初,我哪能受得了这苦行僧般的锤炼,迟到自然是家常便饭。篮球场在田径场北边,我的宿舍在田径场东南角,常常是睡眼惺忪地穿过田径场去篮球场,哪想到那黑着脸的高老师每每就在田径场中间候着,等远远地看到我在排房那里出现,便高喝道:“谭曙方,迟到了!跑步!”有时候跑过他身边时,屁股上还得挨一脚,当然是示意性的。

  比训练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饥饿。作为一名中学生,我每月的粮食定量好像是27斤半,那时凭粮票购粮,粮票分细粮与粗粮,细粮所占比例还很低。我得从家里拿了自己那份粮油肉票,在学校食堂买了饭票吃饭。食堂饭太简单了,早饭就是窝头、玉米面糊糊加咸菜,没有鸡蛋。午饭与晚饭差不多,以粗粮和大烩菜为主。清晨一个多小时的高强度训练后,吃个窝头加碗玉米面糊糊,根本无法坚持到中午,每当上午第四节课时,我就走神了,也不知道是如何坚持到下课的。下午课后球队还时常搞比赛式训练,这个比晨练还要强度大,我每每汗如雨下,即使球场周围挤满了围观喝彩的同学,也难以在后半场维持身体的竞技状态。周日回家时我会拎着空书包,常装了土豆或红薯到学校烤着吃。多少年之后,母亲还会常常笑着提起这事儿,说我偷偷把家里的土豆红薯都拿到学校去了。那时的校篮球队于我们来说是爱好,于高老师来说是希望拉出去比赛时为学校争光。但球员没丁点儿伙食补助,高老师也是无能为力。高老师能做到的就是为我们争取来一身带有九中标志的比赛运动服,球鞋得自己解决。那时我最喜欢的回力牌高腰篮球鞋,还是母亲托单位同事从上海买来的。

  尽管“窝头加训练”异常艰难,可也让我过足了玩球的瘾。被校园的球迷们高声喝过彩,参加过市中学篮球比赛,虽说输得不少,也赢过多次,每当赢了某校,我们会开心好久。在高老师的严格训练下,我懂得了会传球才是高手,失败了也绝不气馁。如果没有这样的训练,真不知道日后的我是否能走出那一个接一个的挫折泥沼,没准儿深陷进去也极有可能。

  “谭曙方,你再迟到,我就开除你!”每当我迟到严重的时候,高老师就这样压制不住地发火。然而,直到我离开九中,他也没有开除我。与高老师告别时,我还特意向他要了一张他的两寸照片,照片上的高老师与他平日里的形象截然相反,眼睛满含笑意,留着发亮的背头,身着条纹西服,还打着那个年头在现实中几乎看不到的领带。他一只手拉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拍着我的肩膀,说:“抽时间就回学校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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