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台所以引人注意,是因了陈奇瑜。
陈奇瑜,保德城内人,明万历四十四年(1616)进士,先出任河南洛阳知县,以后仕途顺畅。崇祯继位时,陈奇瑜任按察使,不久又出任陕西左右布政使。崇祯七年(1634)二月,农民起义大火燎原,陈奇瑜被崇祯委以五省总督重任,总揽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四川五省军务,专门围剿农民起义军。真正的“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
陈奇瑜上任四个月,指挥大小战斗二十三场,全部获胜。更让人吃惊的是,这位连大刀也提不起来的文官,统筹指挥能力甚是了得,到六月,他居然又将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三万多农民军赶入了陕西安康附近的车厢峡内。
车厢峡长四十余里,两面绝壁,好入难出。加之天不作美,大雨连连,李自成粮草缺乏,弓矢尽脱,眼看就完全失去战斗力。绝境中,李自成等使出了诈降计。陈奇瑜中计,将三万六千多农民军编成队,每一百人派一名安抚官护送,要将这些人遣散归乡,回家种地。不料农民军一出车厢峡,立即杀掉安抚官,重整旗鼓,攻州掠县,关中又大乱起来。
后来的结果是,陈奇瑜先被逮捕下狱,后于崇祯九年(1636)六月,判了一个流放,发配回了老家保德县。与同时期被崇祯毫不留情处死的诸多大将相比,陈奇瑜犯下如此大错而未被砍头,实乃大幸。
陈奇瑜放跑李自成的原因,历来众说纷纭。保德民间说法是,李自成给陈奇瑜身边的人送了两个金夜壶,身边人就劝说陈奇瑜接受了李自成的投降。这和多数史料说的农民军贿赂收买陈奇瑜身边人基本一样,只是金夜壶俗了一些。
1645年夏天,陈奇瑜购买了故城一带的山头,开始在绝壁上开凿石屋。其时,崇祯上吊已经一年多,李自成的大顺政权也已败亡。
这是一项宏大艰巨的工程,石壁下面是滔滔黄河,搭不成脚手架,只能从山顶悬索而下,先凿石窝,安木楔,架栈道,然后再逐步展开工地。砂岩如磐、石质坚硬,没有先进工具,全靠人一锤一錾敲打。据说当时工匠用凿下的碎石渣计算工钱,一升石渣换一升米。工程艰巨,可见一斑。而今虽历经三百多年,但石屋墙壁和顶上,錾子的凿痕依然清晰如初,整整齐齐,梳子梳出来一般。
叮叮当当的锤錾声在黄河上空响了两年多,钓鱼台工程宣告结束。石屋一共十几处,有书房、卧室、仆人居住处、会客厅、储藏室,甚至还开凿了一个吕祖仙祠,供奉着吕洞宾塑像。最下面的石阶上,还凿了一眼水井。倘若二三十个人住进来,与外界隔绝,三两月可保无恙,确实是一个避乱的好场所。
钓鱼台工程结束这一年,南明也已败亡,陈奇瑜再无可顾眷,能守护的,唯有家乡的山水而已。他在钓鱼台上题词:“黄河以为池,勿用凿也;青山以为城,勿用筑也。”家务之余,他也常到这些石屋里居住几天。站在石屋里凭窗而望,脚下黄河浩浩,对岸秦山迤逦,令人心境辽阔。可惜好景不长,没多久,又一轮剃发令过来,陈奇瑜坚拒不从,于1648年正月被清廷处死。
陈奇瑜死后,葬在离钓鱼台十多里的一座山梁上。墓地坐南朝北,面对黄河。
“山高露石头,黄河往西流”,这是保德民谚里的两句。黄河自天桥峡奔涌而出,向西贴着保德县城流过,到钓鱼台,开始缓缓左转,一过钓鱼台,就直直往南而去,钓鱼台正好处在由西向南的拐点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