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文盛

　　《在人间低处》（济南出版社2024年3月出版）是我对“人间烟火”的触及。我知道自己写了很多年诗，诗歌的力量化为刻骨的印痕进入散文；但从根本的属性来讲，人间烟火仍是我书写的主体。

　　尽管出现在我笔下的烟火，都片面、局促，仅仅落在了“人间低处”，但它们仍然是无比真实的。我坚信，我已经很多年无法写下这些具象而真实的文字了：由于《主观书》的全面侵入，我的笔下皆是万物空空的幻象，而脱离了这种情绪来写散文的时刻越来越少。在《主观书》之前形成的一类文字（包括《失踪者的旅行》《你往哪里去》《一个人散步》《城市笔记》《光线》《无规则叙事》等各个散文系列，收录于本书《在人间低处》《我身心中的部分白发》二辑），可以视之为我的生活自传，它们是无法被空空幻象替换的——因此是“泥泞”的象征物，在很多时候可以为我增饰。《主观书》（包括《我一无所是》《痴迷者的迟缓》《灵魂的赞颂》《为燃烧的烈火》《主观书笔记》等八部，迄今约120万字）是心灵自传，这种笔墨更为脱离生活表象，多数都如飞鸿，总是难以落地——我对它充满了太多的自得和忧愁。

　　两类文字是不一样的。书写它们，是我自2000年以来长达23年的工作。《在人间低处》，是在写生活尘埃；《主观书》则在写思想尘埃。如今深处黎明，我还想说的是：《在人间低处》是时光源头，对我而言，可谓“万法之变不离其宗”，因此是我愿意拿来作书的题目之用的；我用心地写作这类生活自传12年，一直到2012年终，才开启《主观书》的写作。之后11年里，我再未直接地写这类象形于生活的尘埃。《主观书》是空荡荡的，像无根之木，实则不然，它的根便是我所经历的45年尘埃。

　　总之，无论如何，我将这所有的文字写了下来。将诗歌的根骨作为替代、指针和方向，写入散文。我纵情于这样的书写23年。我在书写中所体会的那些磅礴的力量，延续出了我在写作时的寂静、审慎和时常逾越自我感知的自由——我在此说的是我的恣意幻想。《主观书》原有一些笔墨，看似不知所云，但更将蕴藏了我的未来。当然，基于理解方面的障碍，迄今我仍倾向于将它们消隐一些时辰。如今编辑入集的文字，主体并不复杂，但可能极单调；骨肉相连续，但彼此间仍觉孤零零。《在人间低处》不是足够入世，《主观书》也未必绝迹尘烟。我想这或是一种近于真实的状态，它是散文化的，不可完全捕捉，但千头万绪，均有依凭；能够多少意会一些，但所见所思，见仁见智，未必便是作者的初衷。文学是什么？我更倾向于体现性情的千变万化，瞬移之法于此运用，是因为我们在当下，那种自如、自在的写作已经受之于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力而融入了更大的洪流。我着意地写入了这种新力。

　　整本集子，也是我写给这个世界的家书。当我将“意义”上升及此，我觉得自己想说的大体便都说出来了。我在这里所写的，似乎纯出一念，因此它的单调必不可少。但或也因此，它的内在少了一些烟火万状中的杂质，它或许便是那种最真的烟火。至少对我的23年而言，我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