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去琉璃厂，我总要到笔铺子里去看看。家里虽说有许多的毛笔，但还总是要看笔买笔，虽然买了也不见得就会马上用，但心里总觉得要是现在不多买些放在那里，以后好笔会越来越少。 

　　琉璃厂西边的笔铺子多一些。前几年还能见到笔杆上手工刻字的那种，这几年几乎见不到了，毛笔杆上的字几乎都是用电脑刻了。现在还想再定制一批画工虫的小笔和画山水的猪鬃笔，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可以在笔杆上刻字的老师傅？如果能找到，也许一次会定制五百支或一千支，其实做这么多笔很难用完，到后来多半是送了朋友。

　　毛笔多了容易招虫子，所以要在存放毛笔的箱子里放几块香皂，最好是那种上海牌的硫磺皂。即使是很难闻的那种猪鬃笔，一旦和硫磺皂放在一起，猪鬃的臊味也会减淡。

　　说到猪鬃，过去的鞋刷子和别的什么刷子几乎都是猪鬃做的，没有什么动物的毛能再硬过此物，我现在用的一把谭木匠头发梳子就是猪鬃所制，每天用它梳一下头，很是过瘾。说过瘾其实不准确，是很刺激，头皮被梳得既痛且痒。一边梳一边想猪鬃可真是好东西，怎么会有这么硬？  

　　因为买猪鬃笔，才知道过去最便宜的这种笔现在居然也越来越贵。问了问笔庄的人，一是猪鬃不好收，过去是从国营的大屠宰场里去收，几麻袋几麻袋地收回来再慢慢挑选梳理。二是书画界用猪鬃笔的人本不多，除了画山水的画家会用到，画花鸟和写字一般都不会用这种笔，因为做的不多，价格自然就会高一些。

　　其实猪鬃笔亦是可以用来画花鸟和写字，而且出来的效果很是特殊。那一次去南方写生，走之前整理东西一时粗心只带了两支猪鬃笔，想不到临到画的时候才发现很好用，梅花的老干老枝，用猪鬃笔画出来特别有味道。梅的花朵也一样，一下笔就已经是重瓣，点蕊，只须下两三次笔。用猪鬃笔写字，下笔便到苍茫之境。

　　笔之中，石獾算是硬，但若与猪鬃比，只能说它软。一支中号的猪鬃笔，现在要卖到35元一支，而羊毫就更贵，但长锋羊毫用起来太软，须加健，以前的加健须用狼毫或鼠须，现在却统统都用了尼龙丝，尼龙丝不会吸水，也不会被水泡久了软掉，而动物的毛，无论是狼毫还是鼠须，一旦着了水便有变化，所以用起来没有那种怪怪的感觉。试想，你拿一支笔写字，写到后来笔头上忽然呲出几根挺硬的尼龙毛来，这是让人极不舒服的事。 

　　鄙人最近和笔庄联系了一下，想要再定制一批猪鬃笔，但说好了要我自己去找猪鬃，这想必也不太难，有猪在就有猪鬃，我的想法是找白黑两种的猪鬃，白色的猪鬃配一般的竹管，而黑色的猪鬃要配紫竹竹管，笔的两头不加牛角。从小到大，鄙人一直喜欢那种直管的笔。也就是依照古法所制之笔，去博物馆所能看到的汉代或宋代的毛笔没有不是这样的。 

　　猪鬃除了做笔做刷子，民间的郎中还可以用来刺乳、通尿道。坐月子的女人奶水下不来，男子尿路结石溺不畅，选一根极长的猪鬃一通两通就好，并不需要吃药打针。特别长的那种猪鬃一般都长在野猪身上，家猪的猪鬃没那个长度，鄙人有一把茶刀，刀把子便是一枚野猪的牙，而野猪的猪鬃家里却没有一根，这倒想找陈应松帮个忙，他老说神农架那边有不少野猪，想必弄几根长猪鬃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