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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麻花

王祥夫
  那年在日本札幌,于华人开的小吃店里看到油条,虽然又细又小乏善可陈,但已经足够令人惊喜。

  小时候家大人常常会从外边端豆浆油条回来当早点,吃剩下的油条塞点肉馅儿或熏豆腐干儿、豆腐皮、猪油渣什么的放锅里随便炸炸,味道比春卷有意思。还有就是麻花儿,好像在北方,到处都有得麻花儿卖。好像是,人们很少用麻花儿当早点或正点,什么时候吃,什么季节吃,概念十分模糊。在我们那里,闺女生下小孩儿,姥姥要送麻花儿给外孙,且有一说,是给外孙安胳膊腿儿,但这胳膊和腿后来可都是吃到了大人的肚子里。

  那一年,学校让我们去食堂参加劳动,第二天学校要开运动会,食堂要提前炸大量麻花儿。搓麻花儿不难,只要把手里的那根儿面较上劲就行。面剂子是事先揪好的,每根大小一样,差不多都是一拃一握,都刷了油饧在那里,炸麻花儿的剂子要饧到才会筋道。搓麻花要先把剂子搓成一股绳,在案板上一手向前一手往后使劲,然后把这股面提起来两头对齐一合,那根儿面会自己打着扭扭在一起,然后再折成麻花下油锅炸。

  麻花吃得就是那一口油香。炸麻花儿要用麻油,麻油分两种,一种是芝麻油,一种是胡麻油,两者都香,炸出来的麻花儿颜色亦好,红彤彤的。有极小的那种蜜麻花,颜色黄白,外边裹了蜜,我以为不好吃,且沾手。饭店还有一种烩麻花,也是小麻花,和菜烩在一起,既是主食又可以是一道菜,也不怎么好吃,而且让人莫名其妙。我以为麻花就是要吃那一口酥香,好麻花,底油好,再加上炸得火候也好,一碰即碎。我常想,饮食文化大有说不清的地方就是食品的名称,比如“稍卖”,比如“春卷”,比如“锅盔”,你就是没法知道它们为什么这么叫。“麻花儿”这个词儿,我以为是“会意”,是“状物”,是这么个意思,麻花儿可不就是扭在一起的麻花儿。我从小吃的麻花都大不过一大拃,吃的时候下边要接个盘,要不麻花儿会掉得到处都是。第一次看到父亲从天津带回来那么老大的麻花,我和哥哥们几乎要尖叫起来,那么老大,那么老粗,上边还有冰糖在闪闪烁烁,真让人往死里高兴。

  汪曾祺先生说他在西南联大时的一个同学,整天都泡在茶馆里,连洗漱用具都放在茶馆里,在茶馆里看书,在茶馆里歇息,从早到晚,一待一整天。喝茶是要吃些茶食的,瓜籽、花生蘸、或小点心,牙口好还可以吃牛皮糖。但我以为,如七八个人上茶馆消磨半天,不妨就来一枚大个儿的天津麻花,谁想吃就掰那么一小块儿,想吃再掰,挺好。都说茶点是细点,有大麻花横陈在那里,我想谁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当然那得要许多人去吃,没见过一个人一次能吃下一个天津大麻花儿的。《金瓶梅》里有句数落人的话,忘了是谁说的了,说:“你还怕他把你放锅里煮了,再说也没那么大的长锅!”世上有长锅吗?锅长了那还叫锅吗?这话挺好玩儿,有一点点幽默在里边。

  每有人去天津,或我自己去,我总会找最大个儿的“十八街麻花”。我还会问人家:“有没有再大个儿的?还有没有再大个儿的?”有一次一个服务员对我说有一年餐饮界比武,有人做出一米多长的“麻花儿王”!我当时想,那么长的麻花儿可怎么做?怎么搓那股面?一个人可能不行吧?麻花当然离不开炸,那口锅该有多大,是长锅吗?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天津大麻花最大个儿的有多大。我下午喝茶读书的时候喜欢吃点什么,但一般不怎么吃麻花儿,但有时候会突然想到麻花儿,也很想查一下书,想知道麻花儿的来历,但不知从何查起。我以为,在民间,麻花儿起码是比较高级那么一点儿的食物,再有,很少有人在家里炸麻花儿,一旦想吃,就得去炸麻花儿的地方买。

  我家门口就有一家麻花店,生意很好,常见老太太们买那么十个八个,小心翼翼地提着,也许是去给她们的外孙安胳膊和腿儿。我倒愿她们去买天津的大麻花儿,那她们的外孙该长多大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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