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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北风味

王祥夫
  山西又叫“三晋”,晋北、晋中、晋南。晋北靠近内蒙古,所以这里的人们也喜欢喝砖茶,砖茶是黑的,买砖茶没有几两几两地买,一买就是半车一车。蒙古族人离不开砖茶,清早一起来就喝,从没见过内蒙古人只喝茶水,比如沏一壶茶而里边不放奶。晋北的风气受内蒙古的影响很深,但是却不喝奶茶,到饭店吃饭,照例是先上一壶茶,不用问,肯定是砖茶,茶喝过几遍,没味儿了,可以请服务员再换一壶,但还是砖茶。

  每年入冬之前,晋北人除了要储备过冬的土豆和那种黄萝卜——是黄的,而不是紫色的那种,这地方把紫色的萝卜叫做胡萝卜,而黄色的却只叫黄萝卜,黄萝卜腌菜要比胡萝卜好吃,特别得脆,而要是炖羊肉,它却不如紫色的那种。这地方,过冬之前不但要储备土豆黄萝卜和很大个儿的茴子白,还要储备砖茶,砖茶这东西过去不在茶庄卖,都在百货店里或小铺里卖,砖茶一年四季都有,但冬天来临之前人们总是十块八块地往回买,买够一冬天的。砖茶这东西放十年八年都不会坏,晋北的老式人家,都会有一把小铜茶壶,是专门用来煮砖茶的,砖茶不能泡着喝,必须煮,用利器把砖茶解开,把解下来的碎片用火烤烤,然后再放壶里煮,烤过的砖茶很好喝,当然不烤也可以喝,这就有点像云贵的喝烤茶,要的就是有那么一点焦糊味,那年曹永从贵州过来,给我带来一个喝烤茶用的小砂罐,不大,有个柄。 砖茶的好,只在于你吃了大量的牛羊肉之后就非常想喝它,这时候龙井不行,太平猴魁不行,碧螺春也不行。大块大块的手扒羊肉吃过,你就只想喝砖茶,别的茶真还都不行。晋北的饮食习惯和内蒙古差不多,羊肉是白煮的好,大块大块地下锅煮,只放几粒花椒,出锅用快刀子,是每人一把,你想吃哪块就来哪块,但最好要有草原的韭菜花。和羊肉最相匹配的应该就是韭菜花,那才叫香。五代的大书法家杨凝式是吃羊肉的行家里手,他的《韭花帖》说的就是吃肥羊肉要配韭菜花的事,但他没说到砖茶,虽然唐和五代再加上宋,人们喝的其实也都是“砖茶”而不是散茶。只不过“砖茶”这个词出现的比较晚。而砖茶的样子其实就像一块一块的砖头。

  砖茶的好处也在于好储存,买回来贴墙摞在那里就行,也不占地方。1976年唐山大地震,鄙乡有人受了伤,把额头给砸破了,被人弄到医院去缝了几针。地震的时候他正在睡觉,他是被倒下来的砖茶砸破了头,你想想,他身边那堵用砖茶砌的墙该有多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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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雪村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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