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形式是简洁明了的三部分。第一部分是作为父亲的米海西和儿子的一场交流;第二部分是作为母亲的罗素兰对米海西的倾诉(或说控诉);第三部分是作为儿子的米罗的日记。读完本书,如同看了一出话剧:舞台上,站得很远的一家三口,在一片黑暗中分别开口说话,聚光灯先后从他们头顶打下来,贯穿始终的第一人称叙述,让文本有了强烈的倾诉欲和感染力。
这种独白让人联想到芥川龙之介的《竹林中》,故事并不离奇曲折,但作者总隐隐提醒我们文本中的矛盾和不确定。读米海西的讲述时,我慢慢被他的人格说服,但在听罗素兰的控诉时,我又被作者设置的一些细节提醒。于是我对言语的不可靠开始产生警惕,再回到第一部分去仔细阅读。第三部分米罗的日记事无巨细。由此可见,大量的细节、真挚的情感使我们对小说信服;可是反常的混乱,叙事的不平坦,似乎又是作者对我们的一种提醒,提醒小心他营造的叙事陷阱。这种不确定性大大提升了小说的魅力。
其次,是对家庭从乡土到城市变迁的探讨。小说中,脱离乡土社会差序格局和森严道德约束之下的现代家庭,成员之间是那么疏离。而在作者所塑造的两代家庭中,米海西童年的乡村家庭作为一种承托底色,与现代城市家庭构成鲜明对比。在第三部分,作者借祖母之口,对城市家庭成员之间、家庭与家庭之间的疏离作了批判,正如米罗在日记中所言:“家不应该只是港湾,更应该是一个人的根,是每个人身体出发后无论走到哪里,却都可以让心灵随时回归的那个地方。”“只有有血脉关系的乡野,才能给你提供家人般的亲切。”联想到小说的题目,“别离”便有了不一样的深意。
第三,小说中数次使用一些哲学类文本作为道具,为小说开启了许多哲思空间。譬如小说中提到《庆祝无意义》《他人即地狱》,电影《都灵之马》,还有结尾处的《小王子》。《都灵之马》是一部寓言式电影:父女二人和一匹老马艰难的日常生活,劳作、吃土豆、休息,日复一日,沉默,台词极少,背景音是持续不断的聒噪的风。在我看来,这部片子正是寓言式地影射了小说的世界,夫妻二人终于领会到婚姻与生活的本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