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 者
卖冰糕
彭庆东 (64岁)
儿时的暑假,老师留的作业很简单,只是在黑板上写几道题目,同学们抄好后,返校时写完即可。其余的日子就是拼命地玩耍,直至很晚才回家。
不过,由于家庭条件的窘迫,稍大点的孩子们便利用这段时间“提篮拾煤渣”,有了“过日子”的担当,当然也为了给自个儿谋一点点零花钱。我刚上初中的那个暑假,同院的一位大哥哥帮他母亲卖冰糕,羡慕他手头有点活套,于是我央求他母亲从冰糕厂为我担保了一个盛冰糕的专用木箱,绑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批发了多半箱冰糕上街去卖,开始了我第一次“自谋职业”的生涯。
我没有固定的摊位,只得沿街叫卖,全凭自己吼喊。头一次喊不出口,找了个僻静巷子,看看左右没人,憋了半天才敢颤抖抖地喊一声,那声音还略带点哭腔。虽然没人回应,但第二声就响亮多了。不远处的门里忽然有人喊:“卖冰糕的,过来。买一根。”窘得我脸火热火热的,真想骑上自行车跑掉,但还是红着脸卖出了第一根冰糕。
冰糕厂的冰糕批发三分五一根,另外批发十根还给“搭”一根。我卖五分钱一根。第一天我卖了六十根冰糕,赚了九毛钱,心里很满足。
我把剩下的几根冰糕带回去分送给家人,抿着凉凉的冰糕,父亲高兴地说:“俺家大小子顶事了,能挣钱还能吃上冰糕。这余下的冰糕爸买了,今儿你就挣了一块了。”我说不要,这是冰糕厂搭送的。但父亲还是把一毛钱递给了我,晚上特批我写完作业早点歇歇。
就这样,一个暑假,我从冰糕厂里出来进去,奔跑在炎热的大街上,冰糕成了我暑假里的“课外作业”。渐渐地,我放下了所有的不堪,专拣电影院、公园门前等热闹的地方去卖,遇到熟人、同学我也敢喊出声来了。
开学后,我第一次用自己打工挣来的钱交了学费,心里感到无比的自豪,以后的路子也证明这个“课外作业”并没有让我输在起跑线上。
暑假割羊草
郝妙海 (75岁)
上世纪50年代,我在我们村(今晋源区武家庄)小学读书。当时的暑假,从7月20日开始,到9月1日开学,共40天。那时,也有暑假作业,不过语文算术合起来薄薄的一本,不费多大劲即可做完。其余的时间,则可由着性子疯玩疯耍。然而,农村的孩子,除了玩以外,必须再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割羊草。
记忆中,那些年,家中年年都养着羊。一只母羊,开春后即交给村内的羊倌,集群上西山去放牧。秋季回来时,往往会带回来一只小羊羔。而之前的那只羊羔,则留在家中喂养。喂肥后,过年时杀了吃。我是家中的老大,大约从十来岁开始,割草喂羊的事儿,便几乎由我承包了。平时,放学后割点草,够它当天吃即可。到暑假时,正是草长得最旺,也最有养分的时候。这时,除了这只羊当日的“口粮”外,还须将几只羊一冬天的草都备足。所以,只要是晴天,我前后晌都会各割一箩头草回来。然后,摊到街门外的空地上晒干,再捆成捆,放到门道内储存起来。
羊的食性很杂,只要没有怪味的草,它几乎都吃。但它最喜欢吃的,也是最容易割到的,一种叫芦茇子,一种叫水稗子。当年,我家住在武家庄老村的村南。晋阳湖未修建以前,出村往南是一大片一望无际的荒草滩。每天都在这片草滩中割草,虽然辛苦,却也十分有趣。
清早的草,带露水,据说羊吃了会生病。而行走于草丛中,露水将裤脚打湿,也会很不舒服。所以,我与伙伴们,大都是太阳老高以后才出发。因为,一篓头羊草,我们只要半个来小时即可割满。而抽暇,我们还可捎带着钓几只“河西”(即蜻蜓),或逮几只“叫喳喳”(即蝈蝈)……在太阳还不到最毒辣的晌午前,我们早已打道回府了。
当年割羊草,都是用箩头。一开始,人小劲也小,父亲给准备的是一只小箩头。随着年龄稍长,我割草已相当老练,劲也大了,为了多割些草,少跑些路,箩头便换成家中最大的那只了。装满草后,一箩头少说也有三十多斤。提上走,实在是太不方便。而扛上走,又硌得慌。后来,我发现将草塞得紧紧的,使草和箩头成为一个整体,然后将箩头竖起来放肩上,就得劲多了。一直扛回家,半中间都不用歇。不久,伙伴们都学我的样,收工时,将箩头往肩上一立,一个个精神抖擞,仿佛是得胜回朝的将军……
养麻雀
梁建军 (66岁)
少年时,回老家过暑假,乡下有广袤的田野,清凌凌的小河,还能结识各种植物、昆虫和小动物。
那天,看到麻雀飞回奶奶家房檐下的窝里时,嘴里总是噙着昆虫,一进窝,就传出了“叽叽”的叫声,是孵出小麻雀了。小伙伴们说,麻雀能喂熟,趁老麻雀飞出去之际,我们就踩上梯子,从墙洞的雀窝里掏出了几只小麻雀。
小麻雀像只小肉团,浑身没长毛,小肚子圆滚滚的,翅膀就像两个小肉片,眼睛也没睁开,我要了一只。找了个小纸盒,做麻雀窝,里面垫些旧棉花,把小麻雀放在棉花上。
奶奶下地回来了,看到我们养了麻雀,看着麻雀“叽叽”叫着,说:“饿了,先喂点小米。”我们找来个小碟子,里面放点小米,用水泡湿,取小截高粱秆皮,挑上米,一碰麻雀嘴,麻雀就会叽叽叫着,昂起头张大嘴,把小米放入麻雀口中,一口吞了下去,看着麻雀的小嗉子鼓了起来,就喂饱了。
奶奶说,麻雀吃活食最好,那是它的天性,就是小虫子、蚂蚱一类的。我们就从陈粮或猪料里找虫子,雀儿一次吃上两三条就饱了。后来经常到田野里逮蚂蚱,逮一次能喂两三天。
小麻雀长得很快,一天一个样子,长出了灰褐色的羽毛,慢慢遮住了身子,苫住了腹部。每当我们捉回小虫喂它时,总会“叽叽”叫着,抖动翅膀,像是感谢对它的养育一样。
一个来月小麻雀就会飞了,每当听到我们从外面回来的声音,就张大鹅黄嘴儿叫着,飞到我们身上,抖着翅膀讨食,我们特别开心。慢慢地,它会自己吃食了,能飞到枣树上,我们“咘咘”一叫,它还会飞到我们伸出的胳膊上。
一天,它飞到了院子里的枣树上,树上又落了几只麻雀,“叽叽喳喳”一阵子后,呼一声和小麻雀一块飞了。那一阵子我就像丢了魂一样,听到麻雀叫声,总以为它又回来了。
我的小麻雀回归了大自然,捕食害虫,做了庄稼的守护神。
田间趣事
衣 名 (55岁)
大暑一过,空气中散发着一层层密密的热浪,像个大蒸笼。我开着空调,本能地拒绝着夏天的燥热。不远处的树丛中,传来知了的叫声,听着这夏天独有的“天籁之音”,我不由得回到遥远的童年时光。
小时候我和其他孩子一样,把大人们一再嘱咐的“睡午觉”当作一种惩罚。在大人们的眼睛下,装模作样地躺在炕上,但怎能睡得着?脑子里总想着以什么方法逃过大人的眼睛,与小伙伴会合。想着怎么玩,去河边还是去树林,打弹子还是去捉迷藏,是偷溜到河里洗澡,还是溜到树底下去逮知了。树上的知了声声叫着,叫得我按捺不住,蠢蠢欲动,闭着的眼睛时不时地睁开来瞄一下父母。待大人外出或者睡着后就会蹑手蹑脚地开溜。
顶着烈日与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疯玩,说好了去逮知了的,于是一帮小人儿呼啦一下就全聚到小树林里去了,调皮的孩子会拿着长长的竹竿,在竹竿或者秫秸上绑一个网巢,看准了知了后用它去套。套知了有两种方式,一是套头,二是套翅膀。套头的时候知了的两个前足有时会挠抓,这不要紧,说明这个知了老实;你只要耐心地将套子套进它的脑袋,一切就完成了。相对而言套翅膀要难一些,因为套子一碰知了的翅膀它就容易飞了。
那时候,我们还会赤着脚走到很远的田里去钓黄鼠(能食的鼠,背面是黄色的)。走在田埂上,就会看到黄鼠连奔带跳很快钻进了洞里。这些黄鼠,大的有二斤多,小的也有八九两。但是很机灵,要想空手抓是很难的。钓黄鼠很简单,拴着菜虫的绳子捏在手中,一抖一抖的,引小黄鼠上钩。黄鼠看到这般鲜活的诱饵,一般都是一下子就吞下去了。这个时候尽快把黄鼠拎起来,不怕它会松口。印象最深的一次,我们兄妹三个加上村里的小伙伴一起沿着田走了很远,赤脚经过一条石子路时,才惊觉我们不知不觉中竟到了另一个村里,脚底被尖尖的石子磨得很疼,于是又回到田野里,每人在田埂上拔了很多的草,缠缠绕绕编了双简易草鞋,套在脚上,感觉还不错,软软的湿湿的,走路也感觉不到石子硌脚的疼痛了。那次收获很多,玩得也过瘾,直到暮色降临,心里才有点发慌。
多年后,这段记忆仍清晰而亲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