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底,18岁的我接替工伤父亲到两渡矿崔家沟井口上班。当时,我们几十个十七八岁的工友就挤在职工礼堂打地铺。矿区与两渡古镇结合,形成了一种繁华的城镇气息:电影院常有新片上映,商店里货品丰富,女孩们穿着打扮比年画上还好看。
又瘦又小的我没见过世面,加上一副未脱稚气的娃娃脸,在五大三粗的矿工中间很像未成年。有一次排队到食堂窗口,售餐的烫发女收了饭票却晾我一旁招呼下一位。我一催,她便脆脆地回我一句“叫姐!”我红着脸低声叫了声“姐”,她“哎”音没落地就给我打上了饭,明显比平时足、满。从此,不论哪个窗口,也不论她们年龄大小,只要我递进饭票,那些“姐”们都串通好似的都给我打得盒满钵满。两年间,由于吃得好吃得饱,我的身高快速上蹿,离开时身高已近一米八。
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2018年我调介休工作后,不时和曾经的工友们小聚,有次去了市内棚户区一个路边小饭店,竟和当年两渡矿食堂窗口第一次逼我叫姐的烫发女不期而遇,她正是这家饭店的老板娘。38年过去了,我们依然还能认出对方,她突然收起笑容,还像当年那样绷着脸让我叫姐,我喊了一声“姐”,便情不自禁地来了个紧紧的拥抱,让周围人包括她丈夫都深受感染。
2020年11月4日下午,我与一些朋友重返汾西矿务局。我想再进一次矿井,再看一看这个令我终生难忘的矿井。
40年前发黑的泡澡池已被淋浴器和清亮的水池代替。单是更衣室环境已让我兴奋不已。
入井后的坑道是拱型,30度角下至650米处再抬升,约100米处下到井下,只见地面干净整洁,坑道内有宣传安全的壁画,有“安全为天,家人盼归”的标语等。下了入井吊轮,就到了进入多个工作面的吊轮转换区,或近或远,根据标志路线图即可到达,不像我们当年,到工作面全是徒步。
入井的工友,坐在吊轮上,灯光下一个个精神饱满,能看出有年轻人,有老工友,有的还友好地抬手和我这个陌生人打招呼。
出井后,阳光西沉,秋风瑟瑟,忽觉眼角发凉,伸手擦去,方知是泪水在眼眶边打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