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照料年幼的孙子,我从故乡太原熟悉的山、熟悉的水、熟悉的人,突然来到陌生的魔都上海,心里确实像着了魔似的。环境不熟悉、气候不适应、人脉不热络、语言不通畅,致使心情沉闷、郁郁寡欢。唯有逗逗孙子,才能够忘却一切烦恼。
上海的天亮得早,清晨4点左右,天际就已现出了鱼肚白。习惯早起的我,每早要坐在阳台的小凳上,静静地欣赏室外的风景。从这时开始,院里的小树林里会准时上演一场音乐会,演奏者是大自然乐队。一群一群的小鸟或栖在枝头,或飞在空中,各自施展着本领。
早饭后,我便到附近的公园去散步。人们有打拳的、练武的、挥羽毛球拍的,也有跳扇子舞的。我因有腰椎间盘突出毛病,只能缓缓地走路散步。散步结束后,便顺道进了路边的图书馆。一幢四方形的大楼里,摆放着一架一架的书。一排一排的桌子边,坐着一个一个安安静静的读书人。灯光柔和明亮,空调凉爽宜人,确是文化人的一大好去处。若是想把书拿回家,只需办一张借书卡即可。从图书馆出来,再顺道去菜市场买菜。拿着老伴给的菜单,一一挑选带回。老伴在南方居住日久,便也学会了很多南方菜。每顿都要炒几个青菜,烹几个海鲜,焖几碗白米,这让刚从太原过来的我有点不适应。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她从网上给我购买了莜面、豆面、荞面,从商店搬回了大袋的白面。每日中午,大家吃着南方菜,我则吃着北方面。各有所好,各取所需。老伴说,多吃蔬菜,少吃主食,对健康有利。我只能随口搪塞,吃了60年的面食,怎能一下改过来?
买菜期间,常常会突然遇到下雨,猝不及防淋个落汤鸡。北方夏天的雨与南方截然不同。北方的雨来之前,要酝酿。先是一块一块的云彩慢慢聚在一起,由白到灰,由灰到黑,直到乌云密布。继而在云端里划出一道一道利剑一般、龙蛇一样的闪电,接着便是由远及近或沉闷或响亮的雷声。雷声响过几排以后,雨才会噼里啪啦下起来,下一阵后便云开日出了。而这南方的雨,就像脾气暴躁的人,说来就来,且是坚持不懈、持续不断的。
下午阳光偏西后,我们会推着小车,带着孙儿去院外的广场遛弯儿。广场不大,人却很多。几个婴儿车围在一起,互相逗着孩子。也有稍大一些的小顽童在追逐嬉戏、玩滑板车、溜旱冰。外婆奶奶们聚在一块,聊着家长里短的话,谈着育儿炒菜的事,其乐融融。孩子们都以乳名相称,有叫豆包的,有叫年糕的,有叫瓜瓜的,也有叫猫猫、虎虎、羊羊的。
傍晚时分,凉风习习,我到小区旁的河边散步。住得久了,结识了一些新朋友。装盒香烟,遇到或站或坐的同龄人,主动递上一支,很快就热络起来。省份不同、口音各异,大家努力学说普通话,可总还是掺杂着乡音。偶尔听有说晋方言的,一问,却是内蒙古来的,说祖上是走西口从山西去的。每日散步后坐在河边,边抽烟,边吹牛,很是开心。这“吹牛”一词,在南方指聊天,而在北方却是夸夸其谈、不着边际的意思。
散步归来后,第一个任务便是洗澡。到了南方后,每日皮肤湿湿的、黏黏的、痒痒的,不冲个澡不觉得痛快,这也是南北差异吧。
儿子在我的卧室装了一台投影仪,下载了国内外很多影视剧。每晚半靠床头,要不看一些不曾看过的电影,要不将电视剧连续播放。电影每日一部,躺在床上由自己挑选。电视剧想看几集就几集。
唐代诗人白居易有诗《初出城留别》。诗曰:“朝从紫禁归,暮出青门去。勿言城东陌,便是江南路。扬鞭簇车马,挥手辞亲故。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我想,只要是内心安然了,到处都是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