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打麦场上,刚刚经历了夏收的喧闹,一个一个的麦秸垛,在朦胧的月光下,半明半暗,静静地矗立着。麦垛间,萤火虫闪闪烁烁提着小灯笼在游曳。场边的池塘内,蛤蟆鼓着腮帮子大声呱呱着。
然而,好动的孩子们,对周边的这一切并不关心,他们感兴趣的,是马上就要进行的游戏。游戏的开场,往往是从“攻山”开始的。几个先到且手脚麻利的孩子,或搭节节高,或连跑带跳手腿并用,爬上一个麦秸垛,就成了占山为王的一方。后到的孩子,自然成了攻山的一方。推搡揪扯之间,攻的四面出击,守的八方阻拦,这个爬上去,那个滚下来。很快,一群孩子便都滚缠得浑身麦秸满头汗,那个麦秸垛也明显矮了许多。
困了,乏了,大口喘气的孩子们就会有人打退堂鼓:“不攻了,咱们藏猫猫吧!”于是,战场未变,明争却变成了暗斗。这时,就会有一个孩子被另一个孩子用手蒙上双眼,其余孩子则很快消失于麦秸垛间。有的爬上垛顶,刨个坑,蹲进去,再盖上麦秸;有的就在垛边,掏个洞,钻进去,再刨些麦秸将洞口堵上。不一会儿工夫,一切归于寂静。看到大伙都藏好了,蒙眼的孩子便大声吟唱:“藏的藏,跑的跑,俺的猫儿出圪逮圪了!”然后松手。被蒙眼的孩子便开始在麦秸垛间寻找蛛丝马迹。很快,便有孩子被找了出来。于是被找到的孩子也加入了找的队伍。如果哪个孩子藏得太巧妙,寻得不耐烦的孩子们便会高喊:“猫儿猫儿叫一声!狗儿狗儿叫一声!”随后,保不准哪个旮旯就会传来“喵呜!”的一声或“汪汪!”的两声。自然,循声而去的孩子们很快就将这只“猫”或“狗”逮着了。
有时,保不准也会有争强好胜的孩子,望着折腾得满地的麦秸,建议大家“丢跤”玩。在我的家乡,将摔跤叫做“丢跤”。一个“丢”字,古老而乡土味浓浓。争强好胜,是儿童的天性,而丢跤是显示力量和技巧的极好机会。年龄小点的孩子,在麦秸上你搂我抱,扭臂盘腰,互相较力,丢倒了再爬起来,爬起来再继续丢。往往几个人摔作一团,滚得满身秸秆。
较年长的孩子玩这种游戏时,就多了一点点规矩。首先,要确定是丢“死跤”还是丢“活跤”。丢“死跤”时,双方伸出双手,互相抓住对方的双肩。玩儿时可以拉,可以推,可以左右摇动对方,也可以腿脚使绊子,但不允许松手,更不能用手抓对方身体的其他部位。丢“活跤”则要灵活一些,既可以正面进攻,还可以瞅机会迅速绕到侧面,后面使力。双手不仅可搂抱对方腰身,也可以借机弯腰抱扯对方腿脚将其掀翻。而无论活跤、死跤,一旦被对方丢倒,即算一个回合,一般讲究三跤两胜。而约定俗成的是,丢跤就是丢跤,不能动手打,不能动脚踢。有些孩子丢急了,动了手脚,就会被围观的孩子叫倒好。
不知不觉中,夜渐渐深了,打麦场上也有了一丝丝的凉意,一天的疯玩该收场了。我们会一路唱着自编的曲儿:“各家回各家,早生(明日)再耍哇!”奔向各自的家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