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的老太原人家不论城里还是乡下,大多睡的是砖砌土炕。土炕上铺的是一领用芦苇编织而成的席子,即炕席,也叫苇席或凉席,冬天隔开了炕上的土坯、草秸,显得炕面干净利落;夏天睡得凉爽舒适,算是当年的“消暑神器”。不过,经过一年四季的轮替,炕席难免边角破损,缝隙撑宽,如不及时修理,不单单缝隙会越来越大最后断裂,睡在上面还硌人。
看似简单的缝隙或磨损,如自己动手缝补修理,那苇席会被整得皱皱巴巴、歪歪扭扭的,甚至拽断席子里的麻绳,睡在上面就更不舒服了。于是有人就会跌凉话:“不过厨子手,总有腥腻味。”意思是自己动手是“二把刀”,不如让吃这碗饭的行家来修,这个行家就是“推席子”的,推席子是过去的一个老行当。
现在很多年轻人已不知道推席子是怎么回事了。推席子就是把有缝隙的炕席用手推收紧,再用编席刀、垫匙等工具修理破损边角。秋凉后,有手艺的推席子师傅便利用农闲时间去干修理苇席的营生,此时大多数雇主家也闲了下来,所以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推席子——来”的吆喝声。推席子师傅带着一扎圈麻绳、一立捆篾片及修理工具等,或肩挑或推着自行车,走街串村,招揽生意。
揽下活后,推席子的师傅先将有缝隙的席子铺在大桌上,然后用肚子顶住席子的一头压在大桌边,再用双手使劲将缝隙松散的席子由后向前、从左到右挨次推,边推边收紧麻绳,如果麻绳断了就再接上,如果席中有翘头则用篾签挑起再按下,直到平整无缝,最后小心地收拾破损的边角,换上新的篾片,经过差不多一天时间的“补妆”“整容”,一领破旧的炕席又完好如初了。
可能这活儿搁在今天许多人会说,干嘛费这辛苦呢?不就一领破苇席嘛,扔了再买新的嘛。须知,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买一领新席子要花好几块钱,相当于一个人甚至一家人一个月的生活费,而推一领席子只需三五毛钱,过日子的人家能省则省。
老太原人家有句俗话:“炕上席,脸上皮。”鲜活地反映出了当年百姓人家生活的境况。家里的炕上有一领金光光、亮展展的炕席,主人家的脸上也很光彩,象征着日子过得红火,客人进屋就能体面地拍拍炕席往炕上让;否则炕席破破烂烂甚或没有,那就很没面子,被人小瞧。尽管崭新的炕席终究会被用破,但俗话“笑破不笑补”,所以推席子的为人们带来了“脸面”,节省了开销,这就是老太原人“晋俗勤俭”的美德。
放眼望去,秋后的老太原,“满城尽铺黄金席”,众多人家的院子里,推席子的师傅们或立或俯,或跪或蹲,在忙乎着为雇主家的席子“补妆”。最高兴的还是孩子们,他们围着推席子师傅的小摊子转,因为师傅丢弃的边角料是他们的免费玩具。
推席子,又让秋凉后的老太原热闹一阵子,正所谓“天凉好个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