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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真的食客

白松青

  传承下来的美味佳肴、特色小吃,需要历代厨师、制作师的精心烹饪,也需要食客的百般挑剔。双方共同呵护,才能保证特色的正统地位。品味道、看色泽、闻香气,包括火候、刀口等,尤其是一些特色菜品或民间小吃,如果离开食客的挑剔、评价,菜品的质量就会大打折扣。

  当然在困顿年代,普通百姓是鲜有机会去品味美味佳肴的,也许正是此缘故,乡民饱餐一顿美食的机会就显得弥足珍贵。好不容易有一饱口福的机会,食者会变着法子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一方面显示自己的品位,另一方面维护美食的“尊严”。

  乡间的集市庙会大都选在春夏之际。田地里的活儿不是太紧,可以腾出身去听戏、看热闹、娱乐休闲。我们村子是个有1000多年历史的古村落,饮食文化丰富、风俗习惯独特。村子大,每年四邻八乡的村民前来赶庙会,庙会显得隆重,村民备感风光,几乎家家都有客人前来,主客相携,前呼后拥到龙王庙前看热闹,一派祥和安逸。

  有一年,人们刚摆脱困顿生活不久,欣喜程度不次于过年,这年的庙会,经营特色名吃的摊位多了,过油肉拌面、清汤拉面,烧饼、麻花、油条等传统小吃,对于村民颇为稀罕,其中酥脆麻花属地方特色,麻花油炸后撒上白糖,色泽金黄,酥脆可口,入嘴即化,令人眼馋,五角钱一根大麻花,平时节俭的大人们,也会掏出一块钱给孙子、外孙买上两根,哄孩子高兴。

  庙会期间,摊前食客络绎不绝,生意红火。这时,村里的一位王老汉在麻花摊前说话了。他举着给孙子刚买的麻花,对卖家质疑:你这麻花,什么油炸的?火候到了没有?面和得几分硬?酥脆麻花扔在地上都断不了,比钢筋还硬,这也敢叫酥脆麻花?我活了70多岁,还没有见过你这麻花。

  霎那间,麻花摊前围了一圈人,纷纷劝解王老汉:算了吧!不就是一根麻花嘛。现场炸麻花的老板也忙不迭声赔不是:大哥大哥,这回我们的油不好,你多担待,等换回好油给你送几根。王老汉越发振振有词:这可不是一根麻花的事。脆麻花传了多少代了,是咱本乡本土的招牌,口味不能坏掉。不仅是油的原因,面也不对劲,我年轻时打过烧饼,也炸过麻花,我懂!今天给你提个意见,希望你改进,不要坏了名声。

  老板再不敢敷衍了,赶紧称谢。他知道遇到行家了!

  “麻花风波”刚平息,过油肉摊位上又起争执。过油肉属于山西名吃,也是乡民的最爱,过油肉在我们家乡不光是一道名菜,更多的是一种家乡的味道。过油肉考验着一个厨师的真功夫,也是给主家长面子的招牌。其他菜品差点不要紧,但这道压轴“硬菜”必须色香味俱佳,少一样也不行,欠一分也不妥。

  只听这位食客质问摊主:你这过油肉是什么刀口?这是炒肉片?不懂门道,你就不要出来糊弄人。我告诉你,过油肉的刀口要切成柳叶形,这是流传了多少代的规矩,你没有跟过师傅吗?他是怎样教的你?

  一句接一句的质问,众目睽睽之下,摊主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麻花事件,过油肉风波之后,前来摆摊的人吸取教训,知道这村的人口味刁钻,不好糊弄。

  如今,村里早没有庙会的习俗了。那座古老的龙王庙还在守望。每当路过,我总会想起那些年红火的庙会,那几个较真的食客,其实这是对一种美好食物发自内心的偏爱,更是维护这种传统文化的自信和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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