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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故乡捡歌

叶 林

  故乡,阳高。

  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路有多长,歌有多长。

  山梁上有,山沟里有;路边有,河畔有;社区里有,广场上有;酒桌上有,院子里也有。就连赶着毛驴车的大叔和草甸里的牧羊人,鞭子一响,那歌声总是从日出穿过暮晚,直到跟着驴羊归槽。

  那调儿酸酸的,远处听不清歌词,却八九离不开个二人台。因为二人台是故乡的魂。

  那歌声像水一样,在故乡流过来,流过去,不知浇开了多少朵幸福之花。

  那歌声又像春风一样吹绿了大地,吹醒了岁月。

  小时候,过罢大年,村里唱大戏,舞台上总是唱着:

  过罢大年头一天,

  我给连成哥哥来拜年……

  台下总会听到全村人公认的“金嗓子”薛大姐在和声。后来,薛大姐成了村里文艺队唱二人台的台柱子,那帮“铁姑娘”和民兵连一帮硬汉子都成为薛大姐的徒弟。打那时,《拜大年》深入村里,家喻户晓,二人台的调调成了村里孩子们张口就来的歌。

  中学时期,学校院墙外,经常能隐约听到路过的大哥们唱着山曲《想亲亲》,那歌声酸微微地飘过校园,让满身散发青春气息的我们红了脸。

  走进社会,走进成年人的生活,我在故乡捡歌。弯一下腰捡一把,把把装进心窝窝。

  傍水生活久了,人们就有了水的柔性。那是桑干河涌起的浪花,涟漪久远。

  对面的圪梁梁上

  那是个谁?

  那就是要命的二妹妹

  妹在那圪梁上哟

  哥在沟

  亲不上个嘴嘴哟

  你就招招那手。

  那歌声飘过桑干河两岸。温情似水,柔美动听。

  那调调唤着我的心,像桑干河里涌起的浪花般勾人。

  那歌词捕获了我的魂,好似在诉说着我的一段恋情。

  依山住久了,人们就有了山的粗粝。当我从南走到北穿越阳高,那歌声像是吸收了山野的气息,让人领略到阳高人又一种憨厚的感情。

  哥哥你走西口

  妹妹我泪花花流

  ……

  “啪!”那鞭子一响,牧羊的大爷凝望着远处的长城,亮开了嗓子,声音是那样舒展、自如,让人原本长满褶皱的心,跟着走进山野,渐渐舒展开来。

  那歌声刺激,粗犷,仿佛是越过长城刮来的一股暖风,让人心身舒暖。

  那歌声又像长城脚下,在贫瘠土地上顽强生存的沙棘刺,给无边的蛮荒增添了丝丝生机。那委婉的曲调诉说着歌者心中的忧伤和期盼。

  听着远处的歌声,我的思想从走西口的那个年代,又翻飞到长城脚下的今天。从薛大姐和“铁姑娘”们的《拜大年》到《想亲亲》的大哥们,他们虽已各奔东西,但我相信,他们的后代还会在故土上歌唱。

  在故土上捡歌,那一首首动情的歌经多少辈人传唱,那一位位声情并茂的歌者影响我走过了半个多世纪。我不由地向着这片歌的土地,哼唱起自己不成歌的小调调。

  一盏小油灯

  熬过几代代人

  一腔二人台

  从古唱到个今

  走西口的人儿哟

  回归故里做主人

  一对对鸳鸯

  牵手逛呀逛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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