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位于并州之南、滨河东路暂时南延不到的汾河东岸,回家一般要借道与家乡隔河对望的滨河西路。沿途可经多座汾河桥,从河东转到西路,南行至刘家堡汾河大桥,再左拐到河东到达家乡,这样每趟来回,均要四渡汾河。某次偶然发现,家乡与迎宾桥、现住处两者之间距离之比,是一个神奇的数字0.618,冥冥之中迎宾桥正好位于我生命历程中的一处黄金分割点上。
建于上世纪末的刘家堡汾河桥,造型简洁,人车混流,人流在急匆匆的车流裹挟下,身不由己地骑行过桥,无数次路过,却从没在此桥停留。而迎宾桥乃汾河上的后起之秀,实用与审美兼具,甫一出道即是巅峰。桥两边专门留出人行道,弥补了我过汾河而不停的缺憾。天晴的日子,我会控制好时间、速度,在夕阳西沉的时刻上桥,独倚栏杆看落晖。
今天上桥,雨中南望,汾水南流,自然升起居高临下的俯瞰之势。桥南尚处于原生状态,极目远眺,水天一色,此时如有一叶帆船驶过,汾河上定会升起酷似“孤帆远影碧空尽”的苍远之境,家乡就在河天连接处。
桥面南北两边各自排列固定着23股钢索,最西端的两股钢索上,等距分布着22个接头,分别拉着同侧的其余22根钢索。两股铁索最后在桥中央的白色巨柱顶端相聚,将千钧重担系于柱顶,力与美、纤细与厚重、刚劲与婉约集于一桥。看上去桥面如琴托,琴杆斜立,弧弦与直弦布出宏大的音阵,调校出G大调。
我拿出口琴,独奏几曲歌谣,琴声与雨线缠绵,飘落在突涨的河面上,被河水尽数吸收,慢悠悠流向家乡。桥面与道路连接的地方,由铁齿般的接头咬合,往来车辆驶过,打出铿锵铿锵的节拍,时快时缓,时响时寂,我感到微微的颤动。雨下个不停,仿用刘过词中末句:须晴去,回家乡未晚,且此徘徊。我只想再等,等潇潇雨歇,等酒香醇,等秋风来拂动琴弦,弹奏一曲《高山流水》或《广陵散》,致敬并州历代先贤。
夜幕降临,桥面上发出的彩光打在琴杆上,在玫红与淡绿间缓缓交替变幻,弧弦与直弦的接头处,亮起一盏盏灯光,如升起了一串渔火。
秋风不来,我依依不舍地渐骑渐远,不住地停骑回望,直弦渐渐隐去,那串渔火宛如月全食时月亮漏下的微妙暗淡光芒,画出一条细细的下弦弧线;而那根琴杆似夜空射下来的一束光柱,斜挑残月,构成唯美的天文现象。
并州如此多娇,不经意间又多了一处地标,令我雨中徘徊,令我抚琴长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