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儿时的冬天,我们也是有棉衣穿的。不过,那棉衣的里、面,全部打有补丁。而夹层中的棉花,更是不知用了多少年。每年秋天拆洗时,让弹棉花的弹一弹,补加少许新棉花,就又絮了进去。而直到上世纪50年代,村里人根本不知道衬衣为何物,秋衣秋裤连听也没听过。大冬天,最多戴个肚兜,棉衣棉裤就那么贴身穿着,一个冬天都不洗,不换。日子一长,贴身的里子磨得光光的,亮亮的,穿在身上的那股难受劲儿就甭提了。
这样的棉衣裤,白天还好对付。一是孩子们贪玩,在打打闹闹的玩耍游戏中,身子骨会发热,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会暂时淡忘。二是棉衣裤穿上身后,无论是衣暖身,还是身暖衣,时间稍长,也就习惯了。最让人发怵的,是早晨起床后,将胳膊腿伸进袖口裤筒里的时候。因为那时的农家室内,冬天取暖就靠烧炕。而临睡前烧炕带来的一点热气,到后半夜,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睡前脱下的棉衣裤,自然与室温一样,早就冰凉刺骨了。因此,衣服上身时,真如同掉进冰窟窿一般。因而,冬日的早晨,如何哄我们兄妹几个起身穿衣,就成了母亲最发愁的一件事。
那时候,为了尽可能充分利用烧炕时产生的那点热量,几乎是在晚饭后点着炕洞内柴禾的同时,母亲便将炕上那简单的被褥铺展好了。这个动作,家乡百姓叫作“温被儿”。到我们嬉戏一会儿准备睡觉时,被子内便已暖烘烘的了,往里钻便不再让人那么发怵了。而睡觉前绝不会忘记一件事,就是将脱下的棉衣裤抖展了,掖到炕脚的褥子底下,以期让它们尽量多地吸收一点炕的余热。然而,一抱柴的热量毕竟有限,大多数日子,早晨起床时的衣裤,掖没掖到褥子底下,其实并无差别。不过,母亲这时就会哄我们:“快起来吧,趁袄儿裤儿还有些热气,要不一煞煞就更凉了!”而我们,尽管十二分的不乐意,却也十二分的没奈何,每天磨蹭一番后,便在母亲的哄骗下咬着牙穿衣下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