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外墙连树皮都不脱去,粗糙陈旧,透着一股原始而质朴的风情。撩帘推门进屋,屋内的面貌却焕然一新,处处弥漫着浪漫的气息。选了一间屋子住下,凭窗远眺,视野极佳——田野尽头是禾木河,对岸是身着冰装的白桦林如树兵挺立,再远处是新疆阿尔泰山脉隐现的雪峰……提前点了几盘菜,烧上一个铜火锅——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跑到院中,玩起了极寒地区独有的游戏——泼水成冰。在保温杯里倒满热水,身子立定,伸直手臂,环绕肩膀飞一周,水泼出去散开,速冻成冰碴,如铺开一张冰幕遮住阳光,眼前一下子朦胧起来。一开始限于自身的技巧、速度,冰花总是在还没有完全盛开时,就被风吹落,想象中的冰花环开、我为花蕊的景象迟迟没有出现。在期待与失落中尝试着、追逐着完美。终于找准速度、弧度以及风向、风速间微妙的平衡,出杯之水速冻出雪雾,在空中划出圆环状炸裂的轮廓,人体弯成弓形如花蕊居中。只是冰花盛开即逝,落英无踪,空留花蕊。
捡几棵冻透的松木墩在地上,手起斧落,“咔嚓”声响,碎成几瓣,一块一块扔进篝火中熊熊燃烧。那一刻仿佛真切地听到海子那首诗的呼唤: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又在院中楔立十几根木桩,布下了一座梅花阵,高低不等,预订一场雪蘑菇成长的过程。
大雪如约而至,没有任何矫揉造作的谦让,开场即是巅峰。硕大的雪片在空中翻飞,伸手接住几瓣,晶莹剔透的雪花较内地放大了几倍,雪晶慢慢地融化模糊,迅疾成冰。屋外寒风怒吼,屋内却暖融融的,原来图瓦人在木屋木头缝隙的连接处,填上了一种叫“努克”的草,草吸水后膨胀,将缝隙撑得密不透风。上炕盘腿围桌坐下,开了一瓶肖尔布拉克酒,倒在酒杯里,放到盛满热水的盆里,温出一壶诗情。
凑到窗前,院内灯光在暗夜里打通一孔隧道,雪花在黑壁间随风起舞、旋转,以可以看得到的速度堆升,淹没了台阶,淹没了篱笆的横杆。梅花桩顶上,高高低低开始结出白色的雪顶,如种子在发芽。火锅热气腾腾升起,肉香飘逸,几杯酒下肚,浑身发热,一丝慵懒的倦意袭来。
边饮边俯在窗边观雪,桩顶积雪渐渐成长,风在耐心打磨着,木桩撑起伞状的雪包,定型成蘑菇头一般,短短几小时,从青涩少年出脱成臃肿的成年,原来单瘦的“菇腿”渐埋在雪中,梅花桩化成了圆嘟嘟的蘑菇阵,长势喜人。
雪不停地下,长雪蘑菇的地方,也埋成几处微凸的雪包。夜深人静,全院平了,万籁俱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