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那日清晨,天色沉郁,西风渐紧,寒意袭人,见到了雪粒,细细碎碎,洋洋洒洒,不禁有点狂喜。想着这一场雪过后,瓦楞上,枯草里,背阴处,缝隙间,总会有雪洁白的影子。即便是如宋元画般轻描淡写的写意,也总有冬雪的几分成色在。孰料不过十分钟,这雪终究没了气势。莫说白茫茫一片,地上薄薄的一层白都没见到,让人心生小憾。没有雪来,就退而求其次,看看霜花吧。
这个时节,雪不常见,霜倒是频频谋面。一夜大风肆虐,号声连连。早起上班,经过植物园,就看见树们草们叶上落了一层白霜,寒光凛冽。山楂、海棠、南天竹、火棘,叶子硬硬的,像打了蜡一般。已经变得衰黄、深红或者暗绿,枝头上一串串鲜红、紫黑的果实上,落了一层白霜,泾渭分明。
冬日早晨,常常有雾,严严实实把一切包裹起来,让人看不清真面目。人在雾中穿行,是看不到霜的影子的。
我喜欢一个人去河边晨练。无雾的冬晨,天色有些低沉,四周有些迷蒙,空气的凉意扑在脸上,有被什么抚摸的感觉。如果去河边,往往先要穿过一片植物园。此时,借着街灯的光亮,能看到残留在枝端的殷红果实,能看到沾染霜色的斑斓叶片。四周静谧,路如细细的线,在牵引着人不由自主地前行。
向东行,一二十分钟后便到河边。晨曦中的天空是最美的。一袭钢铁飞龙凌空而过,勾勒出巨幅画卷的轮廓,在氤氲着水蓝色的淡烟雾霭中,一丛丛楼宇的剪影、静谧的树丛出现在眼前。树们裸露着枝干,伸展着枝丫,一动不动。薄纱般的云朵散落在天际,和着晨曦的光芒,更有白鹭在天空飞翔,把天空衬托得高远辽阔,成为画卷和谐的背景。河水在低处流淌,那些贴地生长的绿植,由眼前往远方铺展,让人眼界开阔,有暌违的亲切感,有“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的恍然。近处看,绿植上,草叶间,覆盖着极薄极薄的霜花,似乎在浅吟清唱,应和着低垂在玫瑰色彩的晨光,透亮,迷醉,那场面,让人无言以描。
“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霜大的日子,太阳往往热情高涨,一旦它们相逢,霜花会迅速地逃遁。因此,成名成家宜早,看霜也宜早。
“算得流年无奈处,莫将诗句祝苍华。”看霜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徐铉的这首诗。人往往在时间的站台,才会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匆匆又是一年。大道至简,隐匿起以往的一切繁杂、喧嚣,只剩下素朴和清简,轻车简从,就让不停息的脚印在霜般的年华中开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