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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36

《文明叶脉——中华文化版图中的山西》节选

李骏虎 著 山西人民出版社

  脚下是看也看不完的奇花异馥,路边有提示牌,说山中有珍稀的豹类和蛇族,然而我深陷这白茫茫的云雾之中,除了寂寥,竟然没有丝毫的恐惧感。是什么让我对生死如此漠然了呢?

  然而,总有把脚下的路走尽的时候。雨雾依然,看不见的前面却是人声扰攘了。这一路走来,我满怀思念和遐想,赏看着这神秘的草甸上的奇花异草,竟然没有想到:这里为什么会有许多的名贵草药和珍稀花卉呢?你看那不起眼的弱小枝叶,不过几寸高低,仿佛普通的树苗。也许,它的根系就是一棵千年人参。这没有什么不可能,也没有什么奇特,因为这里,就是远古圣王大舜躬耕过的高山草甸,舜王坪啊!原初的民主时期,尧天舜日的公天下时代,尧访贤得舜,禅让天下;舜效法尧帝,因大禹治水有功,禅位于禹。而禹却传位于儿子启,启建立夏政权,从此公天下终,家天下始。风卷雾流,眼前的迷雾如同历史风尘一样若隐若现。我看到一座石头砌成的小院落,三间矮屋,院墙颓圮,房后插着几面破旧的彩旗,像是一座庙宇的样子。大家都聚集在院子里,雨伞像各色的花朵盛放。我寻思这该是舜王庙?询问之下,果然是。这一刻我忽然想去拜拜大舜,一种因为敬仰而生的豪气从死寂的心中生发,暗暗激励着我潜在的功业之心。心中默祷:远古的圣王啊,你的赫赫功德,不朽仁心,与日月同辉,江河万古,让我这样蝼蚁般的生命也能穿越五千年而感受到你的力量。我来这里拜谒,只是想问问,一个灰心的凡夫俗子,还能否重拾雄心,实现人生价值?

  我不愿大家窥破我的心思。等人都散了,才步入低矮的庙门。然而抬眼间,我看到慈爱庄严的大舜身边,左右端坐的是娥皇、女英两位姑姑,我的眼眶就湿润了。我猛醒,我从娥皇、女英的故乡而来,是来看亲戚的啊!自小我就常去唐尧故园玩耍,在汾河东岸的羊獬村,那里也是帝尧的两个女儿娥皇、女英出生和长大的地方。帝尧访贤得舜后,先把两个女儿都嫁给他,考验他处理家务的能力,后来才把天下禅让给女婿。每年的农历三月三到四月二十八,唐尧故园和舜的家乡万安镇,都要举行盛大的庙会。作为娘家人,我们无论老幼都称娥皇、女英为姑姑,称舜为姑父。而舜的家乡人,称舜为爷爷,称娥皇、女英为娘娘。因为是女婿辈,无论老幼都尊称我们娘家人为表叔。每年三月三,娘家人敲打着威风锣鼓去万安把两位姑姑接回来省亲。到了四月二十八,舜那边再派人来敲锣打鼓把两位娘娘接回去和人民一起收割麦子。这一接一送,成为尧都平阳大地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沿途家家户户黄土垫道,清水洒街,门口摆上供桌,供奉着家中最丰盛的食品,焚香叩拜,争相把亲戚拉回家中吃饭住宿,一如远古理想社会一样的图景,绵延至今4700多年从没有断绝。我在故乡挂职分管文化工作期间,把这项举世绝无仅有的“省亲”成功申报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也因此得到父老们的肯定和爱戴。家乡父老对两位姑姑的尊重,似乎超越了对她们的父亲的膜拜。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两位姑姑能够治病救人,解救民间疾苦。而帝尧治理国家,管的更多的是大事。老百姓关注的不过是眼前的事和一己之身,正所谓“帝力何有于我哉”。

  守庙的小伙戴着眼镜,像个读书人,问我是否要烧香。我告诉他我是从娥皇、女英的老家来的,来拜谒大舜和两位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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