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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文学大家笔下的“渔父”

聂鑫森

  山西的著名学者贾植芳,在为《山西文学史》所作序言中说:“山西是中华民族和中国古文明的重要策源地,也是中国古代文学的重要摇篮。”在唐诗、宋词、元曲这几个领域,贾先生就列举了一长串闪闪发光的名字:王勃、王昌龄、王维、柳宗元、温庭筠、元好问、白朴、乔吉、郑光祖……他们的作品至今犹家喻户晓。

  柳宗元是唐代的散文家、诗人和思想家,他曾贬谪于湖南永州,在饱经磨难的岁月里,创作出许多名作,如散文《永州八记》、诗歌《渔翁》。《渔翁》:“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与之异曲同工的是他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表达的是一种淡泊名利、寄情山水、至尊自洁的旷古寂寞和高古情怀。此中隐含着一个典故:

  《后汉书·严光传》中的严光(字子陵)功成身退后,不慕高官厚禄,隐居于富春江,每日以垂钓为乐,成为历代文人墨客的追捧对象。

  “元曲四大家”中的白朴,山西河曲人,杂剧名作有《梧桐雨》《墙头马上》等,散曲小令传世也有37首。此中的《双调·沉醉东风·渔父》,承袭了柳宗元《渔翁》的余韵,更能爽利磊落地表述心迹,给读者以心灵的震撼。“黄芦岸白蘋渡口,绿杨堤红蓼滩头。虽无刎颈交,却有忘机友。点秋江白鹭沙鸥。傲杀人间万户侯,不识字烟波钓叟。”后两句最为人称道,那些万户侯不值一提,哪比得上不识字的钓鱼老头。

  另一位山西太原人乔吉,终生不仕,吟啸山水,过着清贫的生活。他共写过杂剧11种,其散曲尤为有名,《金元散曲》一书中收录他的小令200余首,而“渔父词”就有20首之多。

  《中吕·满庭芳·渔父词》:“湖平棹稳,桃花泛暖,柳絮吹春。蒌蒿香脆芦芽嫩,烂煮河豚。闲日月熬了些酒樽,恶风波飞不上丝纶。芳村近,田园隐隐,疑是避秦人。”

  承袭的虽是柳宗元《渔翁》的意蕴,但巧妙地融入了前人与此相关的典故,如唐人张志和《渔歌子》中的“桃花流水鳜鱼肥”,宋人苏东坡《惠崇春江晚景》中的“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以及晋代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中的“避秦时乱”。“恶风波飞不上丝纶”一句,乃为警言,真好。

  另一首同曲同题的小令为:“秋江暮景,胭脂林障,翡翠山屏。几年罢却青云兴,直泛沧溟。卧御榻弯的腿痛,坐羊皮惯得身轻。风初定,丝纶慢整,牵动一潭星。”此中的“卧御榻弯的腿疼”,暗用严光与光武帝刘秀同床共榻的典故,表述作者对高官厚禄的鄙夷,而激赏虽在民间“坐羊皮惯的身轻”的开心,词性对仗,而意味相左,令人拍案叫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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