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用到铜墨盒还是后来的事,第一次去黄山写生,先去店里买了个铜墨盒,并在里边放上了丝绵,再把买好的墨汁倒在里边,真是很方便。但我的铜墨盒并不好看,黄亮无比,这让我想念光泽润雅的白铜老墨盒。我知道民国年间姚茫父刻的白铜墨盒是十分好的,见过几个,索价太高,想想也没有什么必要就没买,因为我家里的砚实在是不少,而我现在经常用的还是父亲用过的那方极普通的紫端锅底砚,上边有一个老木盖子,木盖子上刻了一枝梅花,我母亲告诉我那梅花是父亲自己刻的,父亲去世不觉已53年,但这方砚还在我的案头,有时候我会去洗洗它,洗砚是个麻烦事,忽然觉得还是生活在江南的好,比如像我前不久去过的黎里,出门就是河,想必洗砚方便,蹲在河边随你怎么洗,忽然就想起古人的一句诗来“洗砚鱼吞墨”,像是还有下一句,记不得了。因为经常去北京的琉璃厂,有一阵子,是见了砚就买,从端砚到歙砚,从红丝砚到老澄泥砚,但其实都不怎么用,顶多有时候会拿一方砚过来放在手里看看摸摸,仅此而已。
我想现在写字作画的人亲自磨墨的并不多,“一得阁”做了一件“坏事”就是让书画家们不再磨墨。那些名品的砚一时都纷纷变了用场,现在去喝茶,动不动就看到老大的一块好端石放在那里被当做茶台用,这真是一件颇让人伤心的事。有一次我在湖州朋友处品茶,朋友让我看他那个老大的茶台,上边居然有那么多的“眼”,几乎让人数不过来,像这样的端石起码在清代不是一般人用得起,一时好不让人伤心。说到砚,我又想起我的老朋友李国涛来,李国涛60岁之后写小说,笔名就叫“高岸”,他请我给他刻两方章,一方是“高岸”,一方是“狂抛心力做诗人”,他说小时候家里有许多砚,够多少呢?够拿来垒一堵小墙。每次买砚,不知为什么总会想到这件事。我家的好砚不少,但都在那里寂寞着,没人用它。我家的砚虽然多,但还不够垒一堵小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