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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 山

介子平

  晋地多山,开门即见。余幼时称外面的世界为“后山”,如今称之为“远方”。

  山外之山,即后山。山外来客所述山外故事,炊烟茅店,荒亭遇鬼,奇离怪诞,未之前闻,不由得向往起来,虽说未必能够通中外,达新知,却还是对给你启示的人致敬。

  山外有学可上。聪明有种,富贵有根,一甲一名,一路硕博,状元乃三百人中第一仙。后山的欲望世界,万家巷陌,灯火荧荧,尚有火烧馍、油酥饼、饸饹凉粉、油糕甑糕。时光如水,民尚似风,人一旦接触到了外部世界,便无法再回到蒙昧的从前。人纭去,山间有亩田,松柏在山冈,没有老去的村庄,惟有老去的父母,离乡之人,未见叶落归根者。昨夜一梦,梦回故里,故国神游,聊解乡愁,故乡只堪以乡愁的形态牵绊时,已然季节性流感。

  山外尚有情人可念。面白而伟,自是嫦娥爱少年,书信传思慕,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万家灯火,从此再添一盏。白头相许,永不分域,无非祝福之语;一生相惜,不离不弃,或是祈愿之言。一年四季,不过春夏秋冬,到头来你会在谁的面前卸妆才重要。情节的最后,每每以悲剧合幕,表达不出来的情绪,才真的压抑。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你看上的公子,也被别人看上。怨只怨没有及时更新自我,以匹配未来,越人安越,楚人安楚,公子安雅,那也未必,想当然而已。《红楼梦》里的贾府“四春”姐妹之名,暗合“原应叹息”之意,魔笔写透人生,也看透了红颜薄命的宿命。

  前山后山,各自囚笼在各自的范围,有人知足常乐,有人道德捆绑。麻痹而不自知,就看谁比谁缺心眼,谁比谁不在乎,米兰·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有一句经典:“在时间的轨道上,人们总想象有一条线,超脱了这条线,当前的痛苦也许就会永不复存在。”东方西方,心理攸同。有人想出山,自求成功,有人想进山,逃避现实,在山者非隐,无奈世代居此,出山者未必入世,大隐隐于市。

  翻过几重山,留下几多诗,打尖住店,长安市上,最是“轻舟已过万重山”一句,一扫其于悒不平之气,出山的快哉意,淋漓尽致表达,千好万好,还是心情好最好。地尽于此,海始于斯,大抵就是后山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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