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馍 饭

乔傲龙

张朝曦 图

  糊口果腹的一日三餐,许多地方叫茶饭,塬上人说馍饭。我小的时候,大部分人家用玉米面蒸馍,掺点白面的叫二面馍,后来光景好了,家家白馍。至于饭,不是餐食的统称,也不是南方人说的米饭,谭坪塬上的饭专指面条。

  馍饭馍饭,非馍即饭,塬上人的三餐历来主食当家。因为缺水,土豆白菜萝卜之外很少种菜,再说油料金贵,轻易也舍不得炒菜。家家灶台上两口锅,大的蒸馍,小的做饭,逢年过节偶尔炒个豆芽豆腐土豆什么的,就用小锅将就一下。遇有生客上门,塬上最豪华的阵仗是支起油锅炸油坨。油坨就是油饼,生客专指头回上门的亲家。吃油坨依然没有炒菜,辣椒面和蒜末用热油一泼,蘸着吃。一直到大学毕业,我都没有印象村里谁家有炒瓢。这东西俨然是专业工具,红白喜事请人来掌勺,炒瓢都是厨师自带。

  要说晋南这个地方,也算华夏源头之一,穷穷富富不说,待客的礼数还是很讲究的。拿办喜事来说,生产队时代啥都紧缺,所需的细粮和油料,早一两年就开始从牙缝里抠掐上了,红糖白糖、被面布料也是早早开始准备,头年抓的猪娃子,天天青草麸皮玉米喂着,养得膘厚五寸、滚圆肥实。苹果肉、梨肉、汆肉、小酥肉、拔丝红薯、鱿鱼汤,晋南的水席七碟子八碗,汤汤水水为主,还是颇有些吃头的。但这样的盛宴一年难得几回。

  记不清哪一年,家里终于有了炒瓢,却跟土灶的火口“八字不合”,为此专门到镇上配套了一个液化气灶。工具先进了,但基本是摆设,爹妈还是习惯白馍就咸菜、面条连汤吃。我偶尔回家,自然免不了酒浆肉菜地铺排一番。这时母亲一般主动让贤,任由我这个三脚猫瞎折腾。邻居的姨姨婶子们有时也来看热闹,一是看我如何炒菜,二是稀罕男人家做饭。其实乡下男人不做饭很正常。地里活重,女人家扛不下来,自然就有了男人刨土、女人守家的分工。

  如今,塬上的生活也一日千里地现代着。衣食住行四样中,颠勺炒菜依旧是专门的职业技能,并未进化成女人们灶台边的日常。主食挂帅、馍饭为纲,可见不是简单的历史惯性,而是深刻在土地上的文化。人类柔软的舌尖,其实是文化中最坚固的防线、最难攻破的堡垒。味蕾的记忆,可以上溯到百代千年之前,甚至更远。比如塬上缺水,百姓也如庄稼一样耐旱,此谓天人合一。天之所赐,则得而食之,比如馍饭;地所不予,则不需也不求,比如菜蔬,此谓身土不二。比如我,离家几十年,依旧一副坚贞不渝的塬上肠胃。从业后很多年,办公桌上的水杯常被厚厚的尘土蒙着,走到哪里都揣着水杯的同事们经常感到困惑:这是个啥耐旱品种?后来改行做教师,招惹上咽炎,这才开始端杯水,快要说不出话的时候抿上一口。吃饭更是,白馍一掰两半,油辣子一蘸,狼吞虎咽。白皮面一碗,葱花咸盐撒上,泼一勺热油,一顿香喷喷的饭食就齐活了。菜是点缀,可有可无,水果就算了吧,吃多了胃酸。

  破解一方水土的文化基因,饮食二字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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