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午睡刚醒,见我们来,笑了,拧亮台灯,橙黄的灯光映得他的眼睛特别亮,脸颊上也有红润。
他笑称自己现在是“老弱病残废”,既是玩笑,也是实情。他请照顾他的小赵取来新书《井台风物》,书里满是他老来对在王府井和金台路工作了多半辈子的人民日报老人旧事的回忆,极有文学与史料价值,想想八九十岁的他写出这本书该是多么不易。
他曾讲过巴金先生一次问起他退休后的情况时说了一句话:“抓紧写,要不来不及了。”这九个字他一直记着。怎么也没想到,写了百余本书,最后这一本,是自费出版。
这真应了他对自己斋名“未了斋”的自解:“‘了犹未了’,肯定是一直到了也未能全了,最后定是不了了之。”签完名,必胜请他再写句话,他写了“莫放春秋佳日过,最难风雨故人来”,流露出他对过往岁月的伤怀,对故友亲朋的思念。
他题字时,我画了上面这幅速写。
他每天过得平淡又规律,早上9点左右起床,早餐后翻翻报纸,有《人民日报》《参考消息》《环球时报》《文艺报》等,客厅茶几上堆着老朋友寄来的书和画册,他也是要看看的。
午饭除了爱吃的米饭,肉是不能少的,饭量也不小。他患糖尿病多年,也不管它了,没了顾虑,身体反倒挺好。晚饭简单,喝点儿小米粥,吃点小菜。
他爱和家里人聊聊家常,偶尔说点儿笑话。晚上7点的《新闻联播》他必看。不过,毕竟望百之人,他已经很少扶着助步器在房间里走动了,日记也只记到7月2日。
入睡前,他会戴上花镜看会儿书,最近看的是《李清照》。
以前,喜欢听他聊天,真是出口即掌故,现在,每次看望他,即使就在他床边小坐一会儿,不说什么,心里也是暖暖的。那天数了数,他那一辈文人所剩无几了。
他开玩笑说:“我也该和你们告别了。”
每次和他道别都有不舍,看着他,就像望着慈祥的父辈,心里满是依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