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时,还是草长莺飞二月天。我耐不住万物生长的诱惑,户外活动陡然增多,卖水果的胖大姐出现在我视野里便不足为怪。初见便印象深刻,全因了她的胖。那是在公交车上,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眼睛斜向窗外,这时我的前方不远处出现一辆堆满各种瓜果的三轮车,突突突地直奔前方,鲜亮的瓜果前方巍然耸立一道黑色的屏障,渐渐靠近,一张被太阳眷顾泛着油光的浅咖色大脸,两片厚嘴唇干旱焦渴,是位大姐。
再见就到了蝉鸣聒耳的盛夏。一日黄昏,我依着公园由南向北准备回家,眼角余光出现一个黑影瘫在公园入口的长椅上。再一留意,路边靠着一辆装水果的三轮,又见到这位胖大姐了。偌大的长椅,现在只够她一人舒舒服服在上面瞌睡。身上似乎还是那件黑T恤,只是袖子被剪掉了半截。她该有多困啊,头枕着椅背,弯向一边,胳膊毫无警惕地撒在椅子上,两只大胖脚大大咧咧地撇向两边,厚厚的脚背像座小山包,真让人怀疑是不是肿了。两只红拖鞋是这一堆黑影子里唯一的色彩,却也仿佛被压抑着,不敢张扬出本来的颜色。
初见、再见。这印象便存在了脑海里,有时候还真会跳出来,打扰我片刻。想得最多的,也是她的胖,以及可能带给她的不便。
想不到还会有三见。看来胖大姐也住在城南,生活、生计两不误。那是不久后的一个上午,我准备去前面站点坐车回家。就在这时,胖大姐开着三轮从我身边擦过,满满的一车西瓜,在我眼前快乐地晃来晃去,我心头竟升起一阵亲切,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
突然,三轮被道旁保护梧桐的砌砖颠了一下,两颗大西瓜骨碌碌滚了下来,瞬间咧开了嘴巴。我很想喊大姐一声,不过,她已经扭回头看到了。
车开到西瓜跟前,她还坐在车上,只伸出胳膊,哈下腰,反复变换手的姿势,想办法端起了残破的西瓜,放在了三轮边上。捡第二颗的时候,颇艰难些。当我跑过去要伸手帮忙的时候,她的手先一步找好了角度,拿了起来。这次我注意到,她的脚踝及脚背,黑里透红,还浮着一层青釉,我大概能肯定那大脚是肿着的。
和胖大姐见过三面,没有言语一句。冬天来了,也不知她的脚,那么大,有合适的棉鞋穿吗?身体那么胖,再穿厚些,行动该有多不便?
我们皆是宇宙间的微尘,不知来自哪里,亦不知要去向何方。

